原本潔淨的雪地，已經被踩踏成一片爛泥，在傑弗瑞和數百騎兵的努力下，第九軍團終於艱難完成集結，雖然軍團長挑選的地勢在這一帶已經相對較高，但不超過二十度的緩坡看上去仍然無法給人居高臨下之感，這也意味著對方的衝鋒並不會受到多大影響。傑弗瑞放下身後的士兵，那是一個剛剛二十歲的年輕人，紅撲撲的臉上可以看到幾點雀斑，他轉過頭靦腆的笑了笑，然後抱著長戟迅速歸入自己所在的方陣。
大多數人的狀態都非常緊張，有些人早早就放平了戟頭，似乎隨時準備防禦，有些人拉著旁邊的人不停耳語，也不知道在討論些什麼，還有些人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似乎連隊列都找不到。看到這裏，傑弗瑞和尼克都不禁搖了搖頭，格陵蘭已經太久沒經曆戰爭，作為帝國正規軍，他們中大多數人的戰鬥經曆僅限於幾次剿匪，麵對的都是些不堪一擊的敵人，而從未像今這樣被置之死地，如果不是因為平rì的嚴格訓練，像那些貴族手下的私兵，恐怕早就全軍潰散，但他們現在的表現也並不比私兵強多少。
“傑弗瑞，你我們能贏嗎？”尼克轉過臉，難得顯出幾分嚴肅的神sè。
搖了搖頭，回應他的是後者黯然的表情，“如果待會兒有機會，你一定要想辦法衝出去。”
“那你呢？”
“我還有些事情要辦，而且我想走的話比你容易。”
“你要辦什麼事？”
一陣短暫的沉默，然後是一聲近乎咬牙切齒的低語，“殺了他們！”
殺！”遠處喧囂而整齊的呼喊聲伴隨著號角吹響，在持續了數分鍾後又突然安靜，東西北三麵的黑廷大軍陸續抵達，然後在四百米外停下來，剛好超過最優秀長弓手能達到的有效南麵的黑廷軍，那支不知何時繞到背後的敵人，此時也已列好方陣。對方的部署和傑弗瑞之前聽到的一樣，兩個滿編軍團，共一萬四千人，全是久經戰陣的老兵。
如果士氣是一條肉眼可見的線條，那麼第九軍團現在的走勢一定是直線下降，敵人圍而不攻的姿態，反而讓大多數人開始躁動和不安，黑廷的斥候在方陣間來回穿梭，調整他們的位置，讓這個包圍圈更加科學，遠程武器的數量雖然不多，但正在被一個個架設，從傑弗瑞所在的位置，甚至能看清楚他們安裝投石機的過程，就像一個即將走上絞架的囚犯，看著行刑者將繩索套上自己的脖子。等黑廷人真正把它們豎起來，自己這些人就會成為活靶子，雖然不一定能造成多少實質傷亡，但足以讓嚴重動搖的軍心徹底渙散。傑弗瑞轉頭看了看身後，斥候們的狀況倒還算好，雖然也有人在耳語，但情緒基本保持正常，尤其是尼克，依舊在那裏咀嚼著草梗子，還時不時的扭過腦袋東張西望。
“傑弗瑞，你帶上斥候到那邊，和撒貝因的騎兵一起。韋爾伯、漢默克，帶上你們的千人隊，跟我來。”一騎棗紅sè的駿馬從麵前掠過，軍團長正帶著護衛高聲發布作戰信息，他沒有讓斥候轉告，而是親自傳達，這番舉動令原本搖搖yù墜的陣型稍微安定下來，各個方陣也開始按照布置移動。
“第九軍團的將士們，我知道你們的恐懼，但今已經別無選擇，唯有鼓起你們的勇氣拚死一戰。我也恐懼死亡，但我更恐懼的，是失去軍人的榮耀。先輩的英魂在空注視著我們，那些曾經盜取火，封印諸神的格陵蘭人，而今在看著他們的子孫，被幾個黑廷人嚇得屁滾尿流不是我們想要的，我們都是最優秀的格陵蘭戰士，毫不遜sè於對麵那些黑廷人，他們以為數量多就可以藐視我們嗎？那今就給他們一個教訓，士兵們，拿起你們的武器，跟隨著鳶尾花的旗幟，為了格陵蘭，前進！”
“讓那幫孫子們見識下我們的厲害！”
“讓他們為自己的藐視付出代價！”
“為了格陵蘭！”
“為了格陵蘭！”
一個個士兵開始舉起手中的武器，最初隻是一兩個人，很快就演變為一波浪海，軍團長的講演得到了眾多回應，所有人都大張著嘴，或許是為了驅散恐懼，或許是為了心中被喚醒的勇敢。作為整個艾爾希大陸上的古老王國，格陵蘭的曆史幾乎可以和比肩，這裏的人民擁有一份不同尋常的尊嚴，雖然如今的它已經腐朽，但誰也無法否定它曾經有過的榮耀。
棗紅sè的戰馬在陣前逡巡，軍團長揮動著手中的利劍，遠處黑廷帝國的投石機已經架起，但出乎他們意料的是，對手不僅沒有如同預料那樣自行潰敗，反而有三個千人隊脫離主陣，向山坡的東西北三個方向移動，剩下的人則如同一般，撲向正南方的守軍。
傑弗瑞帶領著七十名斥候，跟在撒貝因的八百名騎兵身後開始衝鋒，腰間的匕首來自那個被他騎馬帶過來，臉上長著雀斑的年輕人，他屬於韋爾伯的千人隊，現在正跟隨著軍團長在山坡東麵列陣。按照格陵蘭的傳統，負責斷後的他與負責衝鋒的傑弗瑞交換了匕首，直到現在，傑弗瑞才知道他的名字，一個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名字，賈斯汀，來自格陵蘭的賈斯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