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8）
“隊長！隊長！你還沒向指揮部報告！” 一號追在顧修身後，急得滿頭大汗。
顧修仿若未聞，隻是脫下染血的戰衣扔在他懷裏。
一號抱住衣服，想勸又不敢勸，隻好一路尾隨顧修回到辦公室，看著他打開電腦開始寫報告寫分析寫總結。
以往顧修很討厭做這些案頭文書的工作，總是能推就推，一號就常常被他抓壯丁。但是這次他卻做得很認真，每一個細節都不放過。
一號安靜下來，認真旁觀。
這次戰鬥的指揮是他，這份報告也該由他來寫，他不知道為什麼從來最討厭寫報告的隊長會主動搶了他的工作，可他有種感覺——這份報告，是隊長特意寫給他看的。
大隊長等得心頭冒火，才終於等到姍姍來遲的顧修。
顧修的口頭彙報還是那麼簡潔有力，更難得的是連書麵報告都做得極其規整細致，很好地安撫了大隊長的怒火。
然而這隻是暫時的。
報告翻過最後一頁，露出壓在下麵的退役申請，大隊長一眼看見，頓時炸了。
“胡鬧！” 他將整本報告重重地拍在桌上。“耍什麼脾氣呢？啊？你之前不是挺顧全大局的嗎？我正想著結合這次的戰績給你請個二等功！”
顧修的神情像是被扇了個耳光。他扔下秦卿，換回來一個二等功？如果他的功業建立在秦卿的犧牲上，那他和曾經的蘇儀又有什麼區別！
“這次戰鬥是一號獨自指揮的，功勞不在我。我扔下秦卿，也不是為了什麼二等功。” 顧修生硬地拒絕。“我實在是沒辦法。一號第一次指揮實戰，心裏沒底，萬一有個閃失就是全軍覆沒。但凡他能說一句交給他沒問題，我絕對扔下任務臨陣脫逃，第一時間趕到秦卿身邊，哪怕事後上軍事法庭我也認了！”
“你！” 大隊長簡直要被他氣死。“你胡鬧什麼！地球缺了你就不轉了是吧！秦卿離了你就不行了是吧！你出任務去了，我們可是半分鍾都沒耽誤！這次救援出動了整個三中隊，你還想怎麼樣？！”
“我不是對隊裏有意見。” 顧修的語氣軟化下來，“可是，秦卿……”
大隊長歎氣。“我承認，秦卿是不容易，是受委屈了。可哪個軍屬不受委屈？不都是這樣過來的？要是為了這個就退役，天底下還有軍人嗎？誰來保衛國家？”
“我明白。但我不是為了秦卿，我是為了自己。” 顧修摘下軍帽，露出滿頭霜白。“這樣的事情，我經不起第二次。”
大隊長震驚地站了起來。“你？！”
“這一次我確實顧全大局了，但是下一次……我不知道我會怎麼做。特戰不需要一個充滿不確定性的指揮官，甚至，確切的說，從我有臨陣脫逃的念頭起，我已經不是一個合格的軍人。所以……” 顧修筆直地站著，向大隊長行了一個軍禮，“請允許我退役。”
“退役？為了建起這支隊伍，我們花了多少力氣？現在你跟我說你要退役？你就這麼撂挑子了？！” 大隊長越說越氣，抄起文件夾劈頭蓋臉地砸過去。
顧修沒有躲，任由文件夾砸在額角，劃出一道血痕。
“我不是一時衝動，也不是臨時起意，我本來就計劃好了，這次任務之後就申請退役。” 顧修平靜地解釋。“隊伍已經建起來了，剩下的事情並不是非我不可。就像您剛才說的，地球缺了我難道就不轉了？”
“你……難怪，難怪。” 大隊長喃喃回憶，“我就覺得你這一年動作有點大，還當你是年輕氣盛，急於求成。其實你早就計劃好了？”
顧修點了點頭。“一號真的很不錯。您扶他一把，他一定能帶好隊伍。”
“可是……眼下這是多好的局勢！你真不明白？真要放棄？” 大隊長痛心疾首，“這次的任務完成得多漂亮！記個二等功，再加點別的，年內估計就能提上校了。二十七歲的上校……多少人挖空心思也求不來的前程！”
“我不要。我不能要。” 顧修死死地咬緊牙關，臉上繃起堅硬的棱角。“我說了，我扔下秦卿出這個任務，隻是因為沒辦法，不是為了踩著她的犧牲加官進爵，奔什麼前程！”
“你放屁！” 大隊長氣得罵髒話，“照你這麼說，當官的都是踩著媳婦兒加官進爵的？當兵的都是踩著媳婦兒奔前程的？嗯？”
“難道不是？” 顧修反問。
“你，你你你，” 大隊長氣得快要不行了，“你糊塗了你！你看你說的都是什麼混賬話！還像是個當兵的嗎！”
“是，我糊塗，我混賬，我不像是個當兵的。” 顧修全都認下。“所以，請讓我退役。別等我真的做出糊塗事來，別等我真的當了逃兵。”
到了這個時候，顧修的聲音終於有些顫抖，“至少，今後我能抬頭挺胸說一句，作為軍人，我盡忠職守，問心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