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啟稟長史,揚州、楚州和泗州等地均出現大股騷亂,各地軍府因為沒有軍餉,大批士兵開始逃亡。”來自帝都東京的一艘豪華大船之上,剛剛從前方迎麵而來一艘快船,上來一人對著一位年輕人急匆匆道。
這句話打亂了對方原本還在翻看書冊的手,隨後一張帶著刀疤的臉頓時變得扭曲起來,這張臉原本看起來也算是很周正,隻不過有了這道刀疤之後卻看起來顯得很猙獰可怖。他就是從並州而來的陳家陳凡,原本是雲州將軍,被孟昭圖一番運作之後轉到了揚州大都督府任長史,成了帝都東京朝堂角逐的勝利者。
隻不過此時的這位勝利者卻被這個消息給徹底的震怒了,伸手狠狠一拍身邊的案幾,震得上麵筆墨紙硯都跟著跳了起來,嘶啞的聲音怒喝道:“揚州都督府的軍餉不應該是早就發放了嗎?就算是李複江死了,那都督府的其他人呢?也都死了嗎?”
“長史息怒,原本撥付各地軍府的糧餉都從揚州運出,但是楚州、泗州和揚州部分地區的糧餉在半路上被一些來路不明的人給劫走了。”來人匆匆報道:“後續糧草因為長史您加急傳報,都督府不敢繼續撥付,所以才——”
“混賬,這最後都把責任推到我頭上了是嗎?”陳凡怒斥一聲之後忽然有些後悔自己之前在帝都出發之時下達的那道命令,封鎖揚州都督府所有府庫,等待他查驗登記之後再行處置。原本這隻是他想看看李複江在揚州任上到底虧空了多少錢糧,沒想到人家反手就給他來了這一招,快準狠,而且算好了自己身在途中無法幹預揚州都督府方麵的舉動。
“吩咐在前麵就近停船,讓徐州軍府準備馬匹護衛,我們走陸路,星夜兼程趕到揚州。”陳凡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再也沒心思沿途欣賞風景了,在徐州靠岸後立即快馬朝著揚州奔馳而去。
“公子,都督府那邊有動靜了。”而此時在揚州,孟從雲自己都沒想到這場自己牽引出來的動靜會這麼大,以至於短短數日之內,揚州各地紛紛傳來軍府將士因為缺衣少糧而發生嘩變的事情。等到鐵鷂子的密報送過來之後才明白,這些年李複江在軍中錢糧上麵到底動了多少手腳。這原本就是一座隨時可能噴發的火山口,自己隻不過是做了一個導火索而已。
“讓莫言把人手撤回來,所得錢糧立即連夜運走,運到北方去,不要留下蛛絲馬跡。”孟從雲深吸一口氣之後若有所思道:“這幾日揚州附近的所有動蕩包括都督府、刺史府的動靜都要報過來。”
“你挑動了軍中士兵嘩變?劫了糧草?”燕沐雪被孟從雲嚇了一跳,隨後在他身邊低聲問道。
“不是我挑動了嘩變,而是本身這些兵丁就已經忍受到了極限。”孟從雲歎息一聲之後道:“本朝開國之初,推行府兵製,軍兵服兵役,需要自帶糧食兵器戰備守城。百年來這一套辦法已經行不通了,所以天寧帝革新痹症,開始招募兵員,以募兵代替府兵,初見成效。以後各地軍府雖名義上依舊是折衝府管轄,然則基本都是招募兵員進行操訓,日常所需糧餉軍備也都由朝廷撥發,不需兵士自行籌備。”
孟從雲見到燕沐雪聽得入神,有些奇怪對方會對這個感興趣,所以繼續道:“原本如此一來雖然朝廷負擔加重,但是對於兵士而言,卻可以免除了此前加重的負擔,而且統一配備兵器戰馬之後,朝廷兵馬戰力也會加強,適合王權統一,軍權歸屬朝廷,防止下麵軍將擁兵自重。可自這掌控一方的都督府因為負責籌備各地軍府糧餉,勾連地方,也就成了一個可以截留軍中耗費的好位置,甚至可以上下其手,大吃空餉,喝兵血發家致富。這李複江來揚州才幾年時間,就克扣了將近一半的揚州都督府錢糧,部分供自己揮霍,部分則送給了朝廷的寧王。”
以前孟從雲未曾關注到這一塊,但自從石墨將揚州的這方麵情報彙總給自己之後才大吃一驚,揚州本地的局勢已經糜爛到了如此地步,各地軍府十幾萬大軍,整個東南各地的屏障已經被人吃空了,隻剩下外麵的這個殼子。
此次他原本隻是讓莫言去試探一下,造成混亂而已,甚至沒指望他手中的那些人真的能夠劫持軍糧。但是這一招卻很快引起了連鎖反應,一方麵軍中士兵早知道自己寥寥無幾的糧草居然還被打劫之後再也忍耐不住,各地蜂擁而起,開始衝擊折衝府,引發了隨後而來的大規模的嘩變。這些饑寒交迫的士兵甚至直接衝出了大營,開始攔路搶劫,將沿途的商隊和行人搶掠一空,隨後更是和陸續開始將前來阻攔鎮壓的都督府人手發生火並。這種騷亂和嘩變在最嚴峻的時候甚至一度衝擊到揚州城和楚州城這樣的豪華城池,逼得守城軍不得不關閉城門,和前來討要糧食的折衝府軍兵進行大規模的廝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