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蒙亮,閆麗就起來了,把孩子們半新不舊的衣服從大櫃裏麵翻出來,然後挨排招呼孩子們;
老三、老四、老五,你們趕緊起來,快點地,把衣服都換上,待會該來人了。
老三、老四哥倆麻溜起來,背心子外麵穿上棉襖,就著褲衩子穿上光腚棉褲。閆麗把他們各自的外罩遞過去。老五非但沒起來“嗯嗯”兩聲反而又哧嘍鑽進了被窩裏。
閆麗過來呼啦一下子把被乎給老五掀開:麻溜起來。
老五睡眼朦朧人家還困呐。
閆麗:你二哥今娶媳婦,你不想吃喜糖了?
一聽有喜糖吃,老五立刻就起來,把被乎往腳底下使勁一蹬,一骨碌爬起來:
媽,趕緊給我找新衣服。
閆麗把老五的衣服遞給他:快穿上。
老五拿過衣服看了看,仍然是原來的舊衣服,不過洗得幹幹淨淨,還是把嘴撅的老高,氣囊地:
媽,我要穿新衣服,我才不穿這舊的呐。
閆麗隻好哄著他:老五啊,趕明兒過年媽給你做一件新衣服。你瞅這衣服挎兜又大又深,趕待會兒媽給你多揣點喜糖,比你哥他們都多。
老五樂了:嗯哪。
朝霞滿。大紅的爆竹在輕風中搖曳。院門口兩邊分別用樹條挑著兩掛鞭,另有人拿著幾個二踢腳,稀罕巴擦看著摸著。門口聚集了許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人們都穿著臃腫的棉衣服,外麵罩著大布衫子,男人都是青藍綠,女人都是紅藍花。上歲數的人們一般都叼著大煙袋,中年人一般都叼著紙卷的旱煙,極少數的年輕人抽著粗製的煙卷。鞭炮下麵聚集一群男孩子,指指點點,膽大一點的孩子乘大人不注意,偷偷摸摸從成連的鞭炮上往下摘單個的炮炸。
大人過來照著孩子的屁股輕輕踢了一腳:誰讓你摘的?待會放你媽的一邊玩去。
孩子們呼啦一下都散了。
一點紅今著意打扮了一番:一根又黑又粗的大辮子,長長的劉海,辮梢紮著一隻粉蝴蝶條絨圍巾隨便地係在脖子上,前麵搭一段,後麵搭一段。紅底白花的外罩,淡綠sè的褲子,家做的二棉鞋。一點紅這身裝扮,往人群中一站,特別顯眼。
趙忠外號家丁,管一點紅叫嫂子,開著玩笑:哎我一點紅,今你往這兒疙瘩一站,都不知道誰是新娘子了,別在跟著人家進洞房,讓我二哥一個人獨守空房。哈哈。
一點紅打了他一巴掌,笑罵:臭家丁,放你家的屁去吧。趕明個兒管俺家狗就叫“家丁”。
王邪乎叼著粗製煙卷走過來:一點紅,你們家狗叫家丁,我們家狗就叫“衙役”。
趙忠的弟弟趙祥,外號就叫衙役。也許營養不足,人跟沒張開似的。細瘦細瘦。短棉襖抿著個懷,沒戴帽子,頭發整的戧毛戧吃,臉好像都沒洗,大眼角掛著眵目糊。兩手遁在胳膊袖子裏麵,聽王邪乎一,笑麼滋地用胳膊肘子推了王邪乎一下:
竟扯您家犢子。明我他媽管俺家狗叫王邪乎。**抽啥煙呐,給我一顆。
王邪乎:你會抽嗎?
衙役:我不會抽我還不會裹。
王邪乎手伸進裏兜,摸出一根煙遞給衙役:別他媽抽瞎嘍。
衙役細看看煙卷上的品牌,讚歎道:瞎子掉井-好淹。你子行啊,都抽上了“雲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