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怒鋼坐在一輛嶄新的轎車上麵,正在從重慶前往瀘州的路上。一路走來,田野裏一片幹涸,秧苗早已枯死大半,剩下的也是半死不活地垂著,唯有一片片罌粟花在風中搖擺。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川中諸軍就將著阿芙蓉膏的買賣當成了籌集軍餉的重要來源,從大煙上抽取的稅收和直接進行鴉片貿易所獲得的暴利林林總總加在一起每年總不下三千萬,已經超過了鹽稅和田賦成為川軍名副其實的“經濟支柱”,同時也讓川軍諸將們一個個宦囊飽滿。不過現在,他們的好日子很快就要到頭了,因為他但怒鋼已經被重慶行營委任為四川禁煙督辦。
坐在但怒鋼身邊的幫辦陳古枝見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便笑道:“怒公,這次國民政府的禁煙恐怕是動了真格,雲貴那邊去年就開始了嚴禁,煙稅和煙苗罰款也一並取消,現在已經不是寓禁於征了,而是動真格要嚴禁了,這些右派分子也終於做了件好事情。”
禁煙總歸是好事情,誰敢不是呢?但怒鋼輕輕歎息一聲:“瑞林,這就是他們的陽謀,用免賦和禁煙來將我們的人逼上絕路啊!”
除了禁煙還有免除田賦三年,借口是四川大旱,更兼軍閥混戰民不聊生,為了與民休養,國民政府決定免除全川田賦三年,四川當地政府相應的財政缺口將由財政部補貼。這兩條消息一出,自然是全川一片歡騰,被軍閥們盤剝苦了的川人一下子就將孫中山視作是大救星和紅太陽了,差不多家家戶戶都供上了孫中山的長生牌位。就算是整個中國的輿論也一片叫好,在這民國亂世中隻聽有加派捐稅,幾時聽過有免稅的奇事?
“這川中大旱,川軍又是連年加派預征,多的如劉存厚都征到了100年後了,就算是劉自乾和賴德祥也征到了民國四十年了。現在國民政府免了三年,正是為川民著想的善政啊?如何將我們逼上了絕路?”陳古枝還是一副心悅誠服的表情,他又笑道:“我們省財政的缺口會有財政部補貼,其實有那近兩千萬鹽稅,還有全川的商業稅差不多也就夠訓政以後的開銷了以及六年免費教育了。”
“可是軍費呢?”但怒鋼眉頭緊緊的蹙著,他歎氣道:“現在賴德祥有兵三萬,劉自乾的軍隊已經擴充到了七萬,兩家加在一起有十萬大軍要養,而地盤不過是川邊和瀘州、富順,現在還剩什麼?鴉片沒有了,田賦也免了,鹽稅歸了中央,就剩一點點商業稅了,又能有多少?”
“這――”陳古枝蹙著眉,想了一會,又道:“不是財政缺口會由財政部補貼的嗎?他們的軍隊――――”到這裏,陳古枝也搖搖頭,財政部會給賴大炮和劉文輝發餉?想想也好笑。
“那賴德祥和劉自乾不會不理睬他們嗎?”陳古枝隨即又笑道:“我看這個陽謀不怎麼樣,現在地盤在我們的人手裏,如果我們的人不聽他們的,又能怎麼樣?”
“怎麼樣?鄧晉康和田頌堯不就都讓他們攆出川了?”但怒鋼搖搖頭,苦笑道:“這次羅耀國怕是就盼著賴德祥和劉自乾犯錯,他又有借口可以動刀兵了。現在第五軍、第七軍、第八軍都在向川邊和瀘州方向逼近了。”
……
賴大炮的公館建在瀘州城內的忠山之山,從這裏可以俯瞰整個城市,這是賴大炮閑暇時最喜歡做的事情。泡上一壺香茗,備上兩三件幹果,坐在寬大的竹榻上,從自己公館的涼亭裏欣賞著這座屬於自己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