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警惕的高雲軒等人覺得這裏不是久留之地,反正他們已經休息了很久了,是應該動身了——他們在山東境內一路東躲藏省,還丟了同行的半數兄弟,進入江南境內後雖然再沒有遇上什麼凶險之事,但依舊是驚魂未定。而揚州府的清軍實在太過荒唐,這些山東好漢輕視之心一起,那種疲乏感也就洶湧而來,要不他們是不會在某個茶館裏休息這麼久的。
而現在份警惕之心回來後,高雲軒馬上就意識到還在這裏呆著實在是大大不妥,他們完全可以另找一個更安全的地方歇足體力,然後一口氣衝到明軍那邊去。偷偷鬆開握著的兵器,高雲軒就客氣地請店家算賬,他當然知道對方是有官方背景的人,所以無論遇到什麼樣的敲詐他都打算認了。
“等一下啊。”凶神惡煞的店小二對這幾個山東人倒是挺客氣,高聲答應了一聲,走到後麵小聲詢問一個同伴:“司馬師兄,那幾個山東點子要走了,找他們要多少錢?”
“唔……”開店的這夥人是揚州大俠的記名弟子,為首者名叫司馬平,雖然不是嫡係真傳,但司馬平的眼睛毒、心思靈活,把自己負責的街區整治得服服帖帖,從來沒有刺頭敢短少了給師門的孝敬。要想在江湖立足,不僅需要膽子大、敢砍人的親傳,也少不得善於理財的徒弟,因此司馬平在師門裏的地位不比一般的親傳低,從去年開始,師傅把賭場、碼頭這種地方都交給司馬平打理,他也經營得極好。這次師門響應漕運總督與揚州城共存亡的號召,要為保衛大揚州府出一份力,而這個的開店任務就交給司馬平負責了。
官麵上的事情肯定要辦好,不用說漕運總督衙門,就是揚州知府衙門也能把司馬平的師門碾平了,不過在報效官府的時候,還要替師傅紮紮實實地掙一筆銀子,這才能顯出司馬少俠的手段來嘛。
現在這條官道上的茶館、飯鋪、客棧都是司馬平的同門師兄弟在經營,靠著總督大人的戒嚴令,這些天揚州大俠的弟子們真是數錢數到手抽筋啊。
“這幾個點子應該也是道上的,”這裏是距離運河上明軍最近的一個飯館,最是魚龍混雜不過,所以司馬平親自在這裏坐鎮。剛才那五個山東人一進門,他掃了一眼就覺得不是一般人,那個臉色又黑又黃的醜婆娘估計也是個喬裝的妙齡女郎,所以他告訴弟兄們要注意分寸:“江湖上的人,按說我們就是請上一頓也沒什麼關係,不過人家沒有拜山門,我們也隻好裝不知道了,隨便收兩個銅板就是了。”
司馬平對前麵的驛站還有些不滿,他們居然沒有報告有幾個山東口音的好漢過境。也許是前麵的人根本沒有看出蹊蹺來,其實仔細觀察,還是能看出破綻來的。
旁邊另外一個大漢段庚辰是師傅的親傳弟子,聽了司馬平的話露出明顯的不滿之色。從小跟著師傅、師兄砍砍殺殺,奠定了師門武館在揚州府的地位,對司馬平這種半路投奔的記名當然沒放在眼裏。不過離開揚州以前師傅說了,這次出門,凡事他都要聽司馬師兄的,大師兄還特意叮囑他不許犯渾。
師傅和大師兄的話當然不能不聽,不過段庚辰又怎麼會犯渾,現在明明是司馬師兄在犯渾。那幾個山東佬如果真是江湖上的,憑什麼不來拜山門?既然裝不知道,那該收多少銀子就要收多少,收費標準還是司馬師兄定下的呢。我們出來跑江湖的,一口唾沫一口釘,說了多少就是多少,不然其他的人豈不是會生出討價還價的念頭來?
段庚辰不滿地咳嗽一聲,不過司馬平好像沒聽見,猶豫著是不是該在山東好漢臨走的時候過去打個招呼,
一個店小二領命,打算去向高雲軒等人收賬時,旁邊一張桌子上傳來了爭吵聲。
司馬平望了一眼,看到一個白麵書生站起來,正和收賬的店小二爭執著什麼。
司馬平沒有看到爭執的起因,他問身邊的一個夥計:“那個書生,你們多收他的賬了?”
“怎麼能多收秀才的錢?”段庚辰也微微露出些不滿之色。
對這種功名都未必有的年輕人,江湖好漢當然不會有絲毫的畏懼,但無論司馬平還是段庚辰,對讀書人都有一種發自內心的敬意。因為自己從來沒念過書,這一輩子都注定了是個目不識丁的人,雖然讀書人手無縛雞之力,但聖人、當官的都識字,師傅也說過,江湖的開山鼻祖是識字的,還寫過一些書本流傳了幾千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