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裏的那個人,就是這麼叫他的。
他這輩子沒享受過溫暖和情愛,但是卻做了一場清夢。
他不想醒,他想大夢一場。
但是現在,他真的好疼,五髒六腑都被那些鐵棍擠壓得變形了,那樣肝膽俱裂的痛,讓他恨不得就此死去。
不對。
馬上就要爆炸了,他們是真的要死在這裏。
江滿月不知道他為什麼會有這個要求,但是她真的好怕啊。
她怕他死在這裏啊。
她害死了他。
她哭著為他擦去嘴邊的血,狂亂地點頭。
“阿年。”
“阿年……你聽到了沒有?我叫了啊,阿年,你回答我啊。”
她怕啊,怕到了骨子裏。
慕嵐傷得太重了,有一根鐵棍,剛才砸到了他的後腦。
腦子裏,就和天崩地裂了一樣,炸裂成了無數的碎片。
他聽到她的聲音,那張滿是汙血的臉龐上,揚起了融融的笑意。
他是清風明月的溫潤公子。
這才是真正的他。
而他所笑,是為那一聲阿年。
他為何所哭呢?
因為,他現在忽然就無比的相信。
真的有上輩子,而上輩子他們真的是在一起的。
不然,為什麼他一聽到她叫他阿年,他就好開心?
好似,是來自靈魂深處的呼喚,從上輩子喚到了此時。
穿越了火海,穿越了時間,穿越了空間。
他聽到了她的聲音。
“真好聽。”他笑著,可是五髒六腑間劇痛無比,血水瘋狂地往上湧,染紅他的臉。
她抱緊了他,一遍一遍的叫他。
“你不要死,慕嵐……”她哭得像個孩子,“阿年,你還想聽嗎?你不要睡過去啊,我繼續叫你好不好?”
她顫抖著伸手,費力地把重傷地他移開,她爬起來,扶住他的手臂。
“你聽到了沒有?阿年,不要死。”
她哭著要去背他,但她本就受傷,左臂一動,就是撕扯一樣的痛楚。
他人的意識已經接近虛無了。
“慕嵐!慕嵐!”
霍婧尖銳的聲音穿越而來。
眼睛已經快要閉上的慕嵐,他陡然睜開了眼。
霍婧被攔在火海外麵,他和她隔著火海遙遙相對。
他死死的咬著牙,顫巍巍的靠上江滿月。
他要江滿月活著。
他不要她和他一起死在這裏。
他還是想她活著的。
江滿月喜極而泣。
慕嵐完全是靠著自身的強大毅力,才能重傷的情況下,帶著江滿月走到門口邊。
隻要穿過這裏的火海屏障,她就能跑了。
霍婧沒受傷,她可以帶著江滿月跑。
“你快出來……”霍婧哭得像傻子,拚命地伸手。
她甚至要穿過這裏的火海去靠近他。
慕嵐脫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護在江滿月的頭頂。
“阿年……你要幹什麼?”江滿月懵了。
慕嵐說:“女孩子的臉,最重要了。”
“護著,我們一起走。”
他的聲音恢複了正常,全然沒了剛才虛弱的模樣。
江滿月不疑有他。
她堅定的點頭,“是,我們要一起走!”
慕嵐笑了笑,嘴裏又溢出了血。
他轉頭看向火海外的霍婧,這裏的火約莫有三四米,他可以抱著她穿過去。
他下定了決心,忍著五髒六腑的痛楚,彎腰一把將她抱在懷裏。
“慕嵐!”她驚叫。
她頭上被蓋著他的西裝,她的聲音,他全然就當作沒聽到。
他就那樣高高的抱起她,用盡身體裏最後一絲殘存的力氣,拚了命的穿越火海。
滾燙的火光燃燒了他的衣服,裹著他的肌膚燃燒。
他疼痛難忍。
在最後一刻,明明隻剩下幾步路的距離了,他卻突然走不動了。
他心一狠,用力地把江滿月拋了出去——
而他眼前一黑,身體一輕,人狠狠地栽倒了火海裏,任由火光瘋狂的吞沒自己。
火,吞噬了他的身體。
世界,仿佛歸於寂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