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他一個下九流的戲子,你竟然讓本公子給他磕三個響頭!”方子行瞪大眼睛,麵如土色,頓覺受辱。
“怎麼?你不願?薛家請先生來賀壽,你辱了先生的麵子,那便是辱了相國府的麵子,如今隻是叫你磕三個響頭,你便百般推辭,如此可知,你也毫無誠心可言了。”
方子行咬牙,猶豫再三,最後還是給宋彧磕了三個響頭。臨去之時還惡狠狠地瞪了宋彧一眼。
燭火搖曳,少年的影子被拉得瘦長,顯得有些惆悵。
“為什麼幫我?”宋彧的嗓音冷冽幹澀,還帶著莫名的情緒。
薛綰抬頭,望著宋彧僵著脖子的別扭模樣,心中頓時覺得有些好笑。
活了一輩子,薛綰自然把少年的不自在看在眼裏。
果真還是個孩子。
“因為他是壞人。”薛綰開口,嗓音軟糯,清澈的杏眸蒙上了一層淡淡的柔光。
宋彧斂眉,神色也是淡淡的,不悲不喜。
“我向來不喜歡欠別人。”宋彧望著窗外,嗓音淡淡的,聽不出情緒。
薛綰聞言心裏歎了一口氣,麵上還得佯裝孩童的天真。
“那你就還我一根糖葫蘆好了!我最喜歡吃糖葫蘆了。”薛綰杏眸彎彎,瓷白的小臉瑩著粉潤的光澤。
“糖葫蘆?”宋彧皺眉,不知道那甜得膩人的東西有什麼好吃的。
“娘親總是不讓我吃外頭那些小吃糖餅,可我就想嚐嚐糖葫蘆的味道,若是下次再與你見麵了,你便還我一根糖葫蘆,這樣,你就不算欠我了。”薛綰歪頭甜甜地笑著,純真又可愛。
宋彧鳳眸微閃,輕輕點了點頭。
“好。下次見麵,我定會還你。”窗外月色微涼,少年的嗓音清冷堅定。
秋風蕭瑟,卷著殘枝落葉歸了根,颯颯又淒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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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薛綰自是沒放過這個機會,添油加醋的對父親與祖母說了一番,便引得薛軻大怒。方子行回府自然沒少得了方成謙的一頓板子。最後還是方成謙親自登門道歉,薛軻這才沒有追究,隻是這心中的疙瘩已經留下,薛軻自然不會再像上輩子那般對方成謙掏心掏肺。
這自然也在薛綰的意料之中,不過令薛綰不滿意的是,父親這次雖然生氣,可還是沒有解除自己與方子應的婚約。
時間如流水,轉眼就入了冬。京州雖不比北地寒冷,但卻自有一股徹骨的寒意。雖不是濃墨重彩的寒,卻似潑墨山水畫中那些個點睛之筆,處處透到骨子裏。
臘月裏,已是大雪紛飛。不是那種傾覆而下的大雪,京州的雪別有一番風情。零散如同細絨般的碎雪從天空紛揚而下,其間夾雜的陣陣帶著冷意的風,一吹便是透徹心扉的涼。
院外已寂,不見人影。
薛綰獨坐在窗邊,小手捧著累絲鑲紅石暖爐,靜靜地看著雪花一片片落在庭院中。
“姑娘怎的坐在風口裏?”晴初上前給薛綰披上了氅衣,出聲問道。
還未等薛綰開口,門外忽然傳來阿若的傳喚聲。
“四姑娘,二姑娘來了。”
薛緋一進門,煞白的麵色便驚到了薛綰。
“二姐姐這是怎麼了,麵色竟然這樣白?”薛綰小臉浮上一抹憂色。
“綰兒,方家大公子……昨夜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