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兒說話間,陌上幽已經坐在桌前研磨鋪紙,書寫起來。
蘭兒疑惑,難道陌上公子將長恨歌記住了?
看出了蘭兒的疑惑,陌上幽解釋道:“我父皇生前與醉吟先生是至交,去年醉吟先生寫下長恨歌時,父皇很是欣賞,拿給我學習。”
蘭兒恍然大悟,扁了扁嘴:“對不起,奴婢不是有意的。”
“無事,都過去了。”陌上幽微微一笑,低下頭繼續寫。
隻見白衣少年左手提起右邊雲袖,手指潔白如玉,手腕纖細白皙如凝脂,眸子微垂著,認真的注視桌麵的紙張,睫毛濃密且細長,向上微卷,頭發如瀑,遮擋了半張臉。
蘭兒一邊研磨一邊欣賞著陌上幽的側顏,忍不住癡癡的低聲道:“公子生的真好看。”
陌上幽自動忽略過這句話,蘭兒一個激靈,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說了什麼,臉一紅,低頭認真的研磨,眸子瞥見陌上幽的手腕,驚道:“陌上公子您受傷了?”
陌上幽搖了搖頭:“很久前的了。”
蘭兒雖然疑惑,卻不再開口。
時間仿佛靜止了,又仿佛流水一般快,一人認真的寫,一人認真的看,蘭兒心裏想道:公主還說陌上公子字寫的醜,其實公主的字更醜呢。
門外傳來清淺的腳步聲,不仔細聽是聽不見的,蘭兒連忙迎了出去,鳳映寒嚷嚷道:“蘭兒,蘭兒,人呢?餓死我了,快傳膳!”
蘭兒快步走出去,壓低聲音道:“陌上王在裏麵。”
“在裏麵?”鳳映寒一怔:“他來做什麼?”
“公主你忘了,你讓奴婢將他請來幫您完成夫子的罰寫。”
“對哦!”鳳映寒一拍腦袋,猛然響了起來,磨牙道:“該死的老頭,那麼長,竟然罰本公主寫一百遍,還有該死的白居易,你見過誰寫詩寫將近千字?上次夫子罰我寫的《夢遊天姥吟留別》也才三百多字!”
“公主,您可別這麼說,您又不是不知道,人家最喜歡的詩人就是醉吟先生了。”
“好好好,我錯了還不行麼!”鳳映寒眨了眨眼,嘟囔道:“我才不喜歡寫詩的人……哎,蘭兒,你快去傳膳,多備雙筷子,我去看看小廢物美人兒去。”
“奴婢這就去。”蘭兒捂唇一笑,跑著朝尚食坊去。
鳳映寒整理了一下衣服,清了清嗓子,又揉了揉臉,才躡手躡腳的走進去。
轉過屏風,白衣少年的身影便出現在眼裏,鳳映寒輕輕閉住呼吸。
安靜的房內隻有落筆的沙沙聲,少年背影筆直俊逸,白衣黑發形成鮮明對比,好似一幅水墨畫。
橘色的光映襯在他的臉上,襯的麵部線條有些陰柔,少了些許美妙絕倫,多了一絲難言的誘惑力,鳳映寒竟是不願意再走,去打擾認真書寫的人了。
那人寫了幾行,放下筆揉了揉手腕,蘸上墨汁,便又繼續寫起來。動作行如流水,瀟灑從容,不知字跡是怎樣的鸞漂鳳泊。鳳映寒忍不住湊進去看,不禁大失所望。
字跡算不得醜,甚至單個字秀麗雅致,但整體顯得不工整,仿佛初練筆的小兒一般生疏。細看才發現,陌上幽的手在抖。
身後傳來腳步聲,陌上幽以為是蘭兒,回頭看,竟然是鳳映寒,略一點頭算作是問安,便又寫了起來。
室內的寂靜被適時打破,“公主,午膳來了!”
鳳映寒點點頭,低聲道:“小廢物,吃飯了。”
“殿下先去,我不餓。”陌上幽頭也不抬的道。
鳳映寒皺眉,搶過陌上幽的筆,拉著他走到飯桌前,遞給他雙筷子,再往他麵前夾了些菜,態度強硬道:“吃!”
陌上幽點點頭,不再推辭。蘭兒捂著唇退了出去。
吃過飯,陌上幽繼續坐回座位抄寫,鳳映寒無聊的趴在一旁瞅瞅這裏,瞅瞅哪裏。
“喂,你若是不想寫,就不寫了!”鳳映寒小心翼翼的道。
“反正我左右無事,能幫殿下分憂也好。”陌上幽頭也不抬的道,語氣淡淡不知真假。
鳳映寒撇撇嘴:“那你就寫吧。”
屋內隻有毛筆的沙沙聲,鳳映寒實在無聊,拿起陌上幽寫的《長恨歌》來讀。
“……侍兒扶起嬌無力,始是新承恩澤時。雲什麼花顏金步搖…咦?小廢物,這個字念什麼?”
“雲鬢花顏金步搖。”
“雲鬢,是什麼?雲彩做的頭發?”鳳映寒疑惑。
“是說女子鬢發盛美如雲。”陌上幽左手撐著頭回答道。
“我這樣的?”鳳映寒抬頭摸了摸頭發,失望的道:“不對,我還沒有挽發髻,蘭兒那丫頭也不給我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