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茶歡醒過來時是在自己房間, 故家公館的房間。

露易絲和許瀟守在床前,見她睜開眼睛, 她們忙通知了故漾和故琛。

沒多久所有人都到了,故茶歡在人群裏看了一圈,沒找到遲覃。

蹙了蹙眉,她想說話,卻發覺嗓子很疼, 努力了許久才說出口:“……遲覃呢?”

許瀟眼眶立即發了紅,不僅是她,satan裏其他兄弟幾個都不敢與故茶歡悲涼的目光對視。

故茶歡雙唇毫無血色,努力的開口問:“他在哪裏?”

許瀟替她掖被子:“茶茶, 你要保重自己,老大……老大我們還沒有找到。”

故茶歡怔了怔。

她撐著手臂要坐起來:“我去找他, 我要去找他。”

見勸不住,故漾扶住她雙肩, 想讓她躺下,故茶歡固執的撐著床, 執拗的看著故漾, 忽然握住他的手腕:“你告訴我遲覃怎麼了。”

昔日高貴孤傲的姑娘好像失去了所有傲骨, 一下子變得脆弱無比。

故漾不忍見她這副模樣,猶豫著還是說:“茶歡,你已經昏睡快兩周了,這期間我們一直都在尋找遲覃的蹤跡,可是那個漩渦下是沒有出路的, 下麵可能全是水,遲覃很有可能……”

“不會!”故茶歡忽然紅著眼打斷他的話。

她推開故漾的手想下床,被故琛一把摁在床上:“你要幹嘛,你別忘了你是故家繼承人,你早就沒辦法隨心所欲了!”

“我知道。”故茶歡神色蒼白,她沒哭,可誰都能看得出她眼中的黯淡和灰敗,以前的故茶歡何曾有過這樣的神色?

故琛意識到自己這話說得有些重了,就因為“繼承人”三個字,故家人一直給她扣上重重的枷鎖,連同她的愛情都要反複衡量利益,好不容易真心愛上一個人,他實在不應該如此打擊她。

故茶歡嗓音平靜:“他讓我等他的,他一定會回來的,我去等他回來。”

故漾明白她是活要見人,死要見屍的,幹脆道:“去吧,去找他。”

露易絲回房重新為故茶歡整理行裝,故茶歡離開故家時,竟在公館門外碰見了樂霖。

大抵是許久沒見了,樂霖見到她時愣了許久,勉強扯出一抹笑意:“你好了些嗎?”

故茶歡沒功夫與他多說話,多耽擱一秒,遲覃就要多等她一秒。

見她置之不理,樂霖急急追上來:“茶歡,我是來道歉的。”

“道什麼歉?”

樂霖:“對於你姐姐,對於故家,還有你……”

故茶歡坐上車:“你沒有對不起我,但你的確對不起故家,對不起我姐姐。樂霖,我們也算從小一起長大,我不希望我們以後還是敵人。”

“不會了,我已經想通了,爭來爭去有什麼意思呢。茶歡,聽說遲覃……”

“他沒事!”故茶歡冷聲打斷:“我這就去接他回來。”

樂霖笑得苦澀:“好吧,祝你們幸福。”

車子快開走時,satan的人爭先恐後的追上來。

“故小姐,我們也要去。”

“是啊,我們也不信老大死了,要不是擔心大小姐的生命安全,我是絕對不會回來的。畢竟您可是我們爺的命根子。”

許瀟打開車門就坐上去:“還囉嗦什麼啊,跟著大小姐走啊。”

故茶歡倒沒什麼意見,畢竟人多力量大。她沒再看樂霖,吩咐文景開車。

因為故茶歡著急,所以直接坐了故家私人飛機去平海,到地下城時,這裏已不複初見時的美麗奪目。

還有許多人正在搜救,都是故家和satan雇的人。

故茶歡想起了那日的故令,他似乎也漩渦卷了進去,隨即問道:“故令呢?”

許瀟冷哼道:“他倒是好運氣,找到的時候居然還有一口氣,剛剛您著急離開,我們還沒來得及問怎麼處置故令。可惜的是最後一塊藏寶圖大概是被水衝走了,現在不知所蹤。”

故茶歡嗯了聲:“文景,打個電話告訴故漾叔叔,讓他替我好好招待一下故令,千萬別讓他過得太好。”

文景不解:“故漾先生?他向來溫和,會按小姐說的做嗎?”

“通知他吧,他會的。”

故漾雖然溫和,但並不是單純。

他既然能被故老爺子收為養子,還險些成為繼承人,不可能像表麵那麼謙謙如玉。這一點故茶歡並不擔心。

解決了故令的事。

故茶歡吩咐人四處尋找遲覃,她自己也走到那天遲覃被漩渦卷進去的地方。那是一處暗格,地麵合上後絲毫不見有任何空隙,故茶歡在周圍找機關。

也不知為什麼,在尋找的過程中,她和遲覃相處過的畫麵一幀一幀的浮現在腦海中。

他說過的每一句話,他的輕狂傲慢,他的不擇手段,他的深情付出,他在臨死前將她推開的瞬間,都狠狠戳中故茶歡的心窩,讓她紅了眼。

原來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有了這麼多回憶,不知不覺間,遲覃在她心中已經如此重要。

是她太顧著往前走了,她不敢停下來,明明二十歲的姑娘卻活得像八十歲,總是把事情想複雜,總是要反複衡量利益得失。

她明明很早就發現了自己的心意,卻要把它歸為利用,她多麼可笑,連自己的感情都無法企圖要掌控。

在這場角逐間,她和遲覃都沒有贏。

都是勢均力敵,在過程中早早相愛,卻都固執的以為那是可笑的曖昧,推開一次又一次。

故茶歡垂下頭,擦幹臉上的淚,繼續尋找機關。

其實她是沒什麼信仰的。

因為過早長大,她處在權勢利益的頂尖,所以一向隻信仰自己。

可是現在,她忍不住在心裏一遍遍求上天。求他把遲覃還回來。

直到找到深夜,故茶歡還是一無所獲,和其他人會和的時候,大家見她明顯哭過,縱然心裏不是滋味,但也不多提。

第二天仍舊找。

第三天。

第四天……

眼看一星期過去,還是什麼都沒找到。

地下城的機關被巨大的水流破壞,現在都是殘垣斷壁,想進入暗格幾乎不可能,裏麵的人也不可能出得來。

故茶歡第八天來地下城的時候,聽見幾個工人聚在一起說話。

“你說咱們到底還要找到什麼時候,這明顯已經死了啊。”

“噓——這可是咱們大小姐的未婚夫,接著找吧,活要見人,死要見屍。”

“還死要見屍,那麼大的水,屍體都不知道被衝到哪裏去了,我們又沒進去過暗格,哪兒知道暗格通向哪裏?”

“你說的也是,不過還是小心點,別給大小姐聽見。”

“走走走,幹活吧,繼續找。”

故茶歡愣在原地。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嗎……

她不會相信遲覃死了,永遠也不會相信。

她中槍的時候也曾經以為自己會死,可憑著一股傲氣,想留著命回去見遲覃,因為這個信念,她活了下來。

遲覃也可以的,更何況他現在的境況和她當時完全不一樣,他應該更想活下來才對。

故茶歡在遲覃消失的地方坐了一夜,許瀟和文景陪了她一夜。

這樣的故茶歡文景隻見過幾次,一次是初見時,據說那是她父母剛去世的時候,第二次是故老爺子去世,第三次則是遲覃的失蹤。

然而每一次都沒有這一次令文景更明白,故茶歡或許會因為遲覃的消失一蹶不振。

第十天的時候,故茶歡已經吃不進去什麼東西了,卻經常嘔吐嗜睡,許瀟不放心,找來醫生,趁故茶歡短暫睡眠的時候替她做了個檢查。

當得知檢查結果的時候,眾人也不知該喜還是憂。

故茶歡醒來的第一時間要去平海地下城,許瀟實在看不下去了。

“大小姐,你懷孕了!”

故茶歡猛地愣住。

手掌後知後覺的放在腹部:“你說什麼?”

她呆怔的盯著文景,似乎在詢問,文景別開臉。現在遲覃生死不明,也不知道這個孩子來的是不是時候。

他嗓音壓抑:“是,您身體不太好,幸好檢查出來得早,否則這個孩子恐怕……”恐怕保不住。

故茶歡雖然很早就懂事了,但到底隻是個二十歲的小姑娘,自己都還是個孩子,對於一個小生命突然降臨在她的生命裏這種事,還是有些懵。

她花了幾個小時的時間接受這件事,文景趁所有人都在忙,獨自去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