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霞趕緊帶著那丫鬟進來，往堂屋坐了。
劉氏坐到了主位，李欣瞧梅霞這次來不像有惡意，便也默不作聲地倒了水給她。
梅霞雙手攪合在一起，顫巍巍地開口：“我，我晚上做噩夢，我做噩夢……？
“做噩夢就做噩夢唄，又不是真的。？劉氏奇怪地道：“你哆嗦什麼？被噩夢嚇的？？
梅霞忙搖頭，抽了兩下忽然掉出淚來。
“我夢到我閨女了……？
劉氏便是一愣。
她印象裏，梅霞可是沒閨女的。
梅霞接過丫鬟遞過來的帕子擦了擦淚，好像她這一哭就跟劉氏拉近距離了，竟然就挪了屁股直接坐到了劉氏身邊，拉了劉氏的手：“劉金花，我夢到我閨女了，她哭，她倆都哭，哭得好傷心……？
劉氏忙攔她：“噯你慢點兒，你哪來的閨女？還倆？我怎麼不知道？？
梅霞身邊的丫鬟聲道：“夫人以前生過一個姐兒，出生的時候就夭折了。還落過一次胎，五個月份的時候掉了，大夫是女胎。？
梅霞拉著劉氏哭道：“她倆都哭，怨我，我沒把她倆保護好，我害了自己的閨女還要害人家的閨女……還她倆兄弟害死了人，人家在陰間不放過她們……劉金花，劉金花你給我出出主意，我閨女可咋辦，這不投好胎，我夢到她們一次她們哭一次……我們家給李老大家賠了錢，還讓我兒子給他們磕過頭，咋李金還不放過我，不放過我閨女……？
李欣立在門檻那兒，聽到這番話，心裏很不是滋味。
李金的死，她大抵是明白其中的歪歪繞繞的。因為村裏人信神鬼之，所以大家都一致認定，李金在楊家和李家鬧騰的時候口中出血，是他死不瞑目的表現，根據前頭發生的事兒，也就是他是被楊癟三害死的。
楊家怕招惹陰魂，所以才把李金的喪事兒以及遺孀、遺孤的責任都攬了過去，賠了李厚伯家一大筆錢。
其實真要李金的死，跟楊家根本沒多大關係。
但當時那樣的情況，也隻能讓楊家背了黑鍋。不然漫楊家不會善罷甘休李家人捉了楊癟三的事兒，李家肯定也不甘心李金就這般白白死了。兩家鬧到最後也隻能是個魚死網破的結果。
所以當時她保持了沉默。
可現在看著梅霞因為噩夢而苦，李欣心裏真覺得挺難過的。
誠然梅霞過她不好的話，也動過一些齷齪心思，但是到底對她沒有造成多大實質性的傷害，被她娘打過一次以後也再也沒有招惹她什麼，據後來都不跟她娘對上——她記起來了，那會兒大堂哥喪禮上，她娘因為梅霞誤抓了她臉，憤怒地打梅霞，梅霞也沒還手的。
這也不算是個多惡的人。
李欣想，梅霞應該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可聯想她那丫鬟的，她剛出生的女兒夭折，五個月大的女胎又落了……
她歎了口氣，端了盤瓜子進去。
梅霞還在拉著劉氏：“劉金花，你這是不是報應？報應在我身上了，啊？我對不起我倆閨女，又添油加醋你閨女閑話，結果真報應來了，報應來了啊！我兒子對不住你們李家人，你們李家的姑娘的事兒我們都要管，都要管……可我也管了，我也管了啊！我都叫了那麼些個人去跟你大哥他們去那啥啥女婿家去給李家姑娘討公道了，可為啥這兩我還是做噩夢啊？我怎麼還夢到我倆閨女……她倆哭得更大聲了，我每晚每晚睡不著……？
劉氏和李欣倒是沒想到李厚伯沒吹噓，楊家居然是真的出人力幫李家去常家理論壓陣這件事。
見梅霞這般，劉氏也有些不知所措了。要知道梅霞可從來沒在劉氏麵前這般哭過……都讓她有些不認識她了。
梅霞擦了擦淚，又拉了李欣的手：“大侄女兒，大侄女兒，是嬸子混賬，是嬸子不對，你不要放在心上，嬸子過去錯了，你都忘了，啊，忘了！你晚上睡覺的時候一句‘我不怪梅霞’成不？我閨女都聽得到的，真的，都聽得到的，她倆就知道你不怪我了，也不會怪我……？
劉氏歎了口氣，拍拍梅霞的手：“你別魔怔了，我看你是心神不寧，去找孟郎中要一副安神茶喝喝，保管你睡個好覺，你也別東想西想的，想多了，自己虧身子。？
梅霞隻是搖頭，拉著李欣執意要她表個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