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聽到了張雪內心的呼喊,跟著張雪四處尋找薑永寧。夢境不再跳躍,而是連續帶著慣性。張雪找了很久,聽著周圍人對薑永寧的謾罵,憤恨地盯著秦怡娟,卻無力地什麼都做不了。直到她靈光一現,跟上了辦案的警察,才在某一日到了薑永寧的家。
薑永寧住在一棟公寓中,公寓門上被人潑了油漆,他的父母神色嚴厲而冷靜。薑永寧則躲在臥室中,關閉門窗,拉上窗簾,蜷縮著身體,不配合警察的調查。
張雪的呼喊停止了,變成了小聲的啜泣。
法院判決下達,薑永寧無罪,被仇恨充斥了內心的死者家屬對薑家圍追堵截,張雪看到了自己憔悴的父母,再看整個人變成了行屍走肉的薑永寧,心中隻餘下空茫。
我想要安慰這個才十八歲就遭遇了巨變的少女,可什麼都做不了,隻能看著她在世間徘徊。她的父母悲痛難忍,離婚後,再各自成家,刻意遺忘了自己的女兒。張雪心如死寂,逗留在十八中的校園裏。
某一天半夜,她看到了翻牆進入學校的薑永寧。薑永寧喬裝打扮,遮住了麵孔。他那時候瘦得皮包骨頭,翻牆的動作很是笨拙。他在教學樓轉了幾圈,找到了一扇沒有鎖住的窗戶,翻窗進去,到了教室。薑永寧呼哧呼哧地喘著氣,在焚毀後還未重新的教室裏麵翻找著線索。看他的模樣,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找什麼,該如何去找。
張雪跟上了薑永寧。薑永寧已經搬家,還要準備搬離這個城市。白天,他翻看刑偵學的書,夜晚,他偷偷摸摸去學校裏麵找線索。
薑永寧列了張嫌疑人的表格,靠著當時不發達的網絡,他找著任何可疑的犯人:通緝犯、刑滿釋放犯、被拘留過的可疑人員……他沒想到秦怡娟。
調查長達了二十一年。
張雪就這樣近距離目睹當年清秀懦弱的男孩變成了沉默寡言的怪胎,將自己封閉起來,調查那一場縱火案的真相。他甚至為此和父母鬧僵,孑然一身,吃著最簡單的泡麵、外賣,整日研讀那些犯罪學的書,自己去調查那些嫌疑犯,雇傭偵探,用盡了各種手段。
第二十一年,張雪看到了薑永寧雇傭的偵探給了他一張照片。
“這個是你們當年的班主任秦怡娟吧?要說嫌疑,她的嫌疑最大,她有作案時間和手段。”
“怎麼可能?”薑永寧發出沉悶的聲音,語調平靜,好像沒有感情的機器人。
“警方當年懷疑過她,調查下來的結果和你一樣,沒有證據,但是他們起訴了你,沒有起訴她。因為輿論對你不利,那些死者家屬需要一個發泄渠道,他們相信你是犯人。”
張雪聽不明白,薑永寧繼續保持他的麵無表情。
我默默歎息。
這樣的大案不能不破,可偏偏就是找不到線索和凶手,薑家和死者家屬雙重壓力下,警局將案子扔了出去,由法院去做最終判決。這是警察知道不可能勝訴的案子,隻有那些局外人會叫囂法律不公。
“沒有證據。”薑永寧說道。
“也不是完全沒有證據。”偵探拿出了一份資料,“秦怡娟在案發四年前接受過一段時間的心理治療,此後也一直有控製病情。二十多年前,心理醫生可是個稀罕的職業,我們國家那時候對這方麵沒什麼概念。秦怡娟說是進行心理治療,不如說是治療神經衰弱。她有服用安眠藥的習慣。也就是說,她有途徑買到安眠藥。當年屍檢條件有限,不過,三十多個人,要控製他們留在火場中,不是單靠封閉門窗就夠的。她應該是將安眠藥參雜在食品中,給死者服用,然後再縱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