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嚴耕走後,獨自留在房間中的嚴頤坐立難安,心中不停設想各種可能的情形,又是擔心時間耽擱太久,妖怪已對嚴碩下手;又是擔心妖怪狡猾,嚴耕中計難以脫身,恨不得馬上跟去探個究竟,又礙著嚴碩要自己隱藏行蹤的囑咐不敢妄動。剛才的滿心期待慢慢耗盡,嚴頤開始埋怨自己不該拖到回來才與嚴耕明,又輕率讓他獨自前往。
短短半個時辰,對嚴頤來卻比半年還要難捱。他望望窗外月sè,咬咬牙,手伸向放在桌上的蟠龍降魔杵,就要站起身來。可還沒邁出一步,就聽外麵腳步聲近,嚴耕推門而入。
嚴頤忙問:“怎樣?”
嚴耕抹了把臉,喘著粗氣道:“沒事,沒有妖怪。”
一聽這話,嚴頤心放下一半,他給嚴耕遞上一碗水,:“那怎麼跑得如此急?”
“嗐,這不是怕叔你擔心嘛,就緊趕慢趕的。”
“辛苦你了。”嚴頤感激地拍拍嚴耕肩膀。這段時間連連與妖物交手,少有喘息之時,或許是這讓自己變得過於敏感以至於錯判,但查清沒有妖怪襲擾,總歸是件好事。
嚴耕舉起茶碗,一飲而盡。碗沿恰好遮住了他臉上不易覺察的一絲yīn霾。
這是這麼多年來,他頭一次有事瞞著嚴頤。
轉眼又是幾十過去,嚴頤叔侄二人在洛陽沒有等到裴倫,嚴碩鄉試的rì子卻到了。嚴頤喬裝打扮,和嚴耕早早來到了東陽門外的考場旁。隻見考場外人頭攢動,兵衛森嚴,考生站成長長一列,等待查驗身份,依次入場。
嚴耕對今的行動不甚感興趣,推沒睡醒,找個yīn涼地方打盹去了。嚴頤也不強求他,自站在一棵桂花樹下張望。不多時,便見到嚴碩從遠處走來,身後跟著幾名家丁書童,手中捧著文房四寶。嚴碩到了考場,並未去排隊,而是站在旁邊搖起折扇。馬上,便有兩位官員模樣的人物迎上前來,拱手見禮,與他攀談起來。其中一位頭戴黑介幘,身穿絳紅袍,另一位則著縣丞官服。視其神情,對嚴碩甚是恭謹,依稀能聽到“文理優長”、“德行拔萃”等奉承字眼。四周的考生和百姓紛紛附耳議論:“那不是縣丞郎大人嗎?怎麼也來考場了?”“你有所不知,那邊站著的是嚴家四公子,今rì來應考,郎大人敢不出麵迎送嗎?”“豈止是郎大人,連主考官也候著哩。”“嘖嘖,不愧是嚴家公子啊,排場就是大。”“噓……”
嚴頤雙眉緊鎖,身為嚴碩兄長,這些話在他聽來非常刺耳。他不明白,嚴碩為何在考場外與這些達官顯貴公然攀搭,不過是一次的鄉試,憑嚴碩的聰慧才華,堂堂正正答卷定能脫穎而出,可他這樣做實在讓人看不慣!況且,考場內外有多少雙眼睛在盯著看,他就不怕落人口實嗎?真是糊塗啊!
“這才妙呀!”嚴頤忽聽得頭頂上一陣拍巴掌聲和咯咯笑聲,緊接著有什麼輕輕丟在他肩上。他伸手一攏,卻是一簇芬芳撲鼻的鮮黃桂花。他抬頭望去,隻見桂樹高處的枝椏上坐著個童,身量不過十歲上下,麵若桃花,肢如鮮藕,書童打扮,紮著緇撮,活脫脫如年畫裏的娃娃一般,隻是瘦些。他一手撐著樹杈,一手甩著根桂花枝,兩條腿晃來晃去,笑眯眯地望著嚴頤。
嚴頤心中生奇,這童什麼時候爬上去的?他竟一點沒覺察。他仰頭喊道:“你是誰家娃娃?爬那麼高不怕摔麼?快下來!”
童嘻嘻笑道:“誰是娃娃?我叫燕。這位公子,我看我下去不如你上來,這樹上花兒又香,望得又遠,比擠在臭烘烘的人堆裏強多了。”
嚴頤不願與孩子分辨,心想等你真摔下來,還不得我接著你?到時看你再嘴硬。
燕見嚴頤不理他,噘起嘴道:“明明是親兄弟,卻是個呆瓜。”
“你……你什麼?”嚴頤再次抬頭望去,這次的眼神中卻滿是驚疑和jǐng惕。難道這個叫燕的孩子的是他和嚴碩?他怎麼瞧也是涉世未深的年紀,怎能一眼看破他們是兄弟?他出門前可是著意化裝過的,鬥笠上還罩著麵紗,連嚴耕都認為萬無一失。
燕得意地翹起嘴角,右臂向前一伸,三、四隻顏sè各異的雀鳥便從樹叢間飛了出來,撲棱著翅膀落在上麵,嘰嘰喳喳叫得甚是動聽。“這都聽不懂?果然是呆瓜。四公子就是要做給他們看的,讓他們知道四公子是什麼身份。這等愚民,除了議論幾句還敢怎樣?嘴上那樣,心裏可羨慕著呢,等四公子高中入仕,還不都是擠破頭來巴結逢迎?所以我四公子這條長線放得妙。可瞧瞧你,眉頭皺得都能擰出水來了,心裏不知了幾百個不妥,不是迂腐不化又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