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雲霧悠悠似夢回(1 / 1)

沈暮卿悠悠轉醒時,周遭冰寒刺骨,寂靜無聲,使她更有依舊在囚牢之中的錯覺,然掀開眼簾,入眼的卻是青白色的帷幔,又讓她好一陣恍惚。

撐著疲軟的身子從床上坐起,她才開始打量四周來,被床邊輕紗擋住的擺設模糊不清,卻依稀可見是個女子的閨房,令她越看也便越覺得熟悉。

然還沒等她理出個頭緒,便聽得門外隱隱有喧鬧聲,隨那雜亂的腳步聲漸近,吵得她更加昏沉。

“叔父嬸娘遠去戰場,臨行時特意叮囑沈府內外好生照料暮卿,可現下她尚在病中,你們便要將她扔去外宅,難道就不怕叔父回來怪罪?”少女被逼迫地連連後退,與麵前穿金戴銀的母女相比,她不過是著了一身淺青色衣衫,連過於繁複的繡紋也是沒有,可她與婦人的雙眸中滿是憤懣不甘,絲毫沒有膽怯之色。

婦人抬手扶了扶斜入發髻的金步搖,眼中輕蔑,還未等出聲,她旁邊的女兒便是上前一步,囂張跋扈沒半點富家儀態,“平南地勢凶險,隻怕她爹娘也是凶多吉少,回不來給她做主。如今這沈府是我們當家,我娘讓誰搬,誰就得搬出去。”她說著,又是幾句吩咐下去,明嫿院的下人們麵露為難,卻終是不敢多發一言,垂首將院中花草接連搬了出去。

“你這是做什麼?”少女原是擋在門口,見那些人有此動作連忙想去攔,卻又怕人闖進屋中,隻能對眼前的人怒目而視。

“左右她今晚都得搬出去,這明嫿院中花草侍弄地這般好,留在院中等死著實是可惜。”她話音一轉,語氣更是刻薄,“沈玥之,你可別忘了,自打你爹被逐出族譜,你與你娘便入了奴籍,身為一個下人,你也敢這麼與我說話?”

許是被說中了弱點,沈玥之眸色微微一黯,那婦人瞥一眼進進出出的下人,眼瞧著院落裏空了一半,才緩緩出聲道:“行了,深更半夜的可別擾了太夫人清閑,這剩下的,由著自生自滅就好。”

自生自滅的,又何止是這些名貴珍惜的花草。

她話音剛落,便有一輛馬車從後門駛進了院中,幾個粗使的奴仆將沈玥之生生扯進了馬車,又推開門將裏邊兒昏沉的人用毯子裹住,丟到了她身旁。

“天花可是絕症,沾上便得死,將她移到外宅養病已是極其寬待,若擱在旁人家,指不定就扔進亂葬崗了。”婦人用手中香帕掩了掩口鼻,眸中滿是嫌惡不耐,“我本也不想當這個惡人,但這是老夫人的意思,你可考慮清楚。”

原本還掙紮的人安靜下來,婦人起身朝車夫使了個眼色,馬車便又沿著進來的路回去,驚雷幾聲鳴響,將那馬蹄聲悉數掩蓋,消失在月色之中。

昏黃搖曳的燭火照在臉上,才為那抹蒼白添了一絲暖色,沈玥之眼眶通紅,卻緊咬著下唇不願出聲,她將毯子鬆了鬆,卻又怕晚風驚著身邊高燒不下的人,隻敢露出一張布滿紅印的臉。

馬夫是沈府中人,對今日之事也算是有所耳聞,對沈玥之與沈暮卿雖有同情,卻也不能做什麼,隻得勸道:“外宅雖也在城中,離著本家倒也有不短的距離,三夫人應當不會多管。”他說著,又是一頓,也不知是為難什麼,好半晌才繼續道:“以大小姐這病隻怕撐不了多久,還是早些辦了後事,也能有個歸處。”

沈玥之聽著,眼中濕意再也掩飾不住,滴落在沈暮卿臉上,卻又慌忙擦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