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幾日,我剛從糧鋪看了上個月的賬目回來,莫管家就迎了上來。“少奶奶,這裏有一份請帖。”
請帖?我心下納悶,孫家大少爺的事情當時滿城皆知,如今還未過半年,鎮子上的風俗,新喪未滿,任誰家紅白事開張遷宅都不會來報,這時候會是誰家的請帖?
莫管家接著說:“是洪幫派人送來的。”
我心想,也對,自青縣黑火之事後,也有小兩個月的光景,洪幫一直不曾有什麼動靜,時間越久也許就越非好事。是福是禍都要接著。於是接過請帖,打開來看。
原來,下月初五,劉洪生五十大壽,邀請各方親朋前來助興。
我心裏盤算著,當日孫奎仁之事,劉洪生自是知曉,我熱孝未滿,他也不是不知。孫家並非與洪幫十分親近。隻是孫奎仁當日與他有些交情。自我進門後,更是想盡辦法與他撇清了關係。
這個時候給我發下請帖,是拉攏?是警告?還是別的什麼?心中一團亂麻,猜不透他到底作何用意。便索性把請帖往抽屜匣裏一丟,暫且不去想他。
多日不見慕廷,思念與日俱增。放下煩亂的事情,明日去荻園。
早早就起來,穿上我新做的衣衫,把頭發光光地挽起來。左看看,右看看。鏡中女子肌膚勝雪,亮眸如星,前幾日生病,身上又是輕減。更顯腰肢纖細。
看來看去總是覺得腦後這個光溜溜的發髻硬是把我趁老了不少,幹脆,把發髻重又打開,卷曲的青絲瞬時如瀑傾淌在肩,我把鬢角兩邊的碎發束在一起,在腦後綁了個蝴蝶節,後麵的就隨意散著。
再看,比之剛才即精神又時髦,心情也一下子更明媚了些。
剛出了門,不曾想阿肅的車已經在街角處。心裏更是歡喜。我隻不過昨日給阿肅帶了口訊說今日要去荻園,不曾想,今日一早,慕廷便讓阿肅過來接我了。心裏又是一暖。
我到的時候,慕廷正在垂花門旁給一大株君子蘭換盆。
白色襯衣的袖口高高挽起,雙手沾滿泥土,額頭上有細密的汗珠,在陽光底下晶晶亮,額前幾縷發絲垂下,隨著他手上的動作而前後搖擺。他把一堆土揉搓粉碎,把去年收集的草末攤勻,把雜質撿出來。然後將二者摻勻,放在手上捏一捏查看手感,再不時調整二者的份量以達到合適的鬆軟度。
此時的他,像個頑皮的孩童,在維護一件自己的玩具,內心細致,動作粗獷。
他抬頭看見我,粲然一笑說:“你等我一會兒,就快弄完了。”
我於是就依在垂花門的另一邊,看著他把君子蘭的大棵植株放在一個大紫砂花盆裏。把肉肉的細腸一樣的白色花根細致地盤附在盆壁周圍擺好。最後再一點一點把剛才配好的土壤捧進盆裏,用手壓實,用力拍了拍手上的土。
我繞到他的身後,舉起噴壺,把水澆到剛剛裝好的花盆裏。澆上一些,等水慢慢一點點滲下去,再澆一點,再看它滲下去,直到盆底漸漸有清水流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