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保順藥堂也是祁伯伯一生的心血,也是旭嶸今生不可磨滅的事業。就這樣毀於一旦,可想而知他們有多心痛。我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安慰他說:“沒關係,人沒事就是你好事。留得青山在。”
“寒碧。”旭嶸認真地看著我,嚴重似有不多見的鄭重與莊嚴。我抬起頭,看著他的眼睛,他說:“父親有意將全家和保順藥堂前往南方去。你跟我一起走吧?”我呆呆地看著他,這個消息有些突然,讓我措手不及。
他看我沒有反應,接著說:“本省和其他省份不一樣。省府無能,沒有自己的駐軍,更無防禦。周邊幾家軍閥覬覦爭奪,現在戰事打響,本省無疑將活活變成一個偌大的戰場,不拚個你死我活,絕不會有誰善罷甘休。可這幾方勢力,要打到什麼才能分出勝負,又有誰能知道?苦的都是老百姓,民不聊生,朝不保夕。那不是人過的日子!就算是有一天分出了勝負,被某一方攻占,看看周邊省份就知道,同樣是燒殺搶掠,宛如土匪窩子,同樣是過不了太平日子。”
我不自覺地點點頭,想到眼下的局勢,吃苦受難的,總歸都是老百姓。他頓了頓,又接著說:“其實父親早就已經綢繆,把家中的資產轉移了一部分,並在去年的時候在南省踅摸了一塊商鋪,立起了保順藥堂的分號。防備的就是有這麼一天,本省民窮財盡,維持不下去了就遷過去。隻是沒想到,這一天比預想的來的更早。所以現在,本省開戰,藥堂被毀。父親已然決定近日就走。”他一口氣說完了這麼多,我隻是呆呆地看著他,一時有些茫然。
“寒碧,你跟我一起走吧。”他最終,又說出了這句話。
此時此刻,走,反而變得更加輕而易舉,名正言順。可是,我以什麼名義跟他走?我不是單純的一個人,我還要帶著月枚。更何況,我還有腹中的孩子,我還有慕廷。慕廷也說要帶我走。我真正要等的人,是他。
“你可以在南省等溫慕廷!”看我沒有答話,他有些著急,又有些不甘,接著說道:“等他安頓好了去找你。然後你再跟他去哪裏我都不管。”
我深深地望著他,感念他對我的情義。這個時候,能走的,都是在逃命。有多少人,自己親生親養的半大孩子,都狠心給丟下了,有多少人,連吃的喝的都不願意多帶,生怕拖累了自己。而他,竟然願意帶上我。
可是,我卻不能答應他。從昨日兵亂到現在,我還沒有見到慕廷,也沒有他的消息。我必須要等到見著他,聽他怎樣安排。人的一生注定要辜負一些人,隻是我,不願意辜負了慕廷。“我要等克明回來,看他如何打算。然後再做決定。對不起,旭嶸。”
他如我所想的一樣,慢慢放開我的手,低下頭去,把自己所有的表情都掩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