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慕廷 十一、十二(1 / 2)

11.

我把所有的精力投入到丘沁堂的事務,不去荻園,不再問祁旭嶸西藥房的事,盡量躲開劉青青,我以為這樣,便可以不去想她。然而,我總是自覺或不自覺地聽到有關她的消息,又或者,隻有與她有關的消息能夠引起我的注意。比如,伍德銀號出現了假幣,再比如,她的叔叔在風波中氣急攻心,不幸過世。

我悄悄來到葬禮上,看到伍家的幾個女人孤苦無助地哭泣,哀嚎。看到她扶著棺材羸弱消瘦的身影,她終是沒能拗得過命運,終於接受了偌大的伍德銀號。她的肩膀那樣瘦弱,她的身影那樣無助,我想去扶著她,抱著她,安慰她,可是,我卻不知道以何名義。然而更加悲哀的是,她連悲痛都來不及好好悲痛,就必須從葬禮中抽身,麵對棘手的假幣事件。

明眼人都可以看出來,這次假幣風波定是有人暗中指使,否則事態不會發展的這樣快,這樣急轉直下。老百姓也定然不會這麼快想到要把假幣換做現銀。這場風波的最終目的也許不隻是伍德銀號,但卻無疑將碧兒推向了風暴的正中。

想當初,省府將流通的所有現銀兌換成紙幣的時候,就是一出思量不周的鬧劇。想著學西洋人,東洋人,將市麵上的現銀黃金都集中在自己手中,幹些諸如修路,挖礦的大事,可是他們卻不知道這樣做的弊端。這等於將省內資產抽空,一旦別有用心之人使上一點鬼技倆,必將掀起一場商界的無妄之災。

就像現在這樣,民眾不信任紙幣,要求兌換現銀,可是省府根本拿不出足夠的現銀兌換。如果不及時遏製,必將大亂,不僅商界,各銀號會亂,老百姓會亂,一些別有用心的亂軍,趁亂出兵都不無可能。

幸好父親早就看到這一點,早在省府要求現銀兌換紙幣的時候,丘沁堂所有生意上的現銀均未兌換。名義上是說,丘沁堂與省外交易甚多,不便兌換,其實,隻是為了防弊不測。

碧兒已經想盡辦法籌集現銀兌換,茂祥錢莊,富昇銀號,她甚至去找了劉洪生,就連祁旭嶸,都把家裏的那點家底給她拿出來救急。但是我打聽了一下,她還是差了少說也有六七百幾百兩。

我去請求父親出麵幫忙,父親仿似一直在等著,等著有人來跟他借丘沁堂庫中的現銀,這個人是碧兒,或者,是我。都不會出乎他的意料。父親是何等明察秋毫之人,我們之間的事情,想必他早已知曉,隻不過他不說,我也會點破而已。

況且與這點兒女私情相比,如果不把假幣的事情解決,才是不可想象的禍端。父親像是早已已經準備好了,隻待我表清事由,他便從桌上拿起賬本指給我說:“事情的確如你想象的那般,我想,現在最高興的人隻怕是廖軍了吧。他們一定早就準備得停停當當,想要等著伍德銀號拿不出現銀來兌換,出麵假意幫襯,實則入資。而待事態擴大到全省,他們便可將魔爪伸向了全省。”父親頓了頓又說:“無論如何,伍德銀號的事情,必須壓製住,若能壓製住,向全省蔓延的勢頭才可能放緩下來,否則,越來越早。這裏是五百兩現銀,已經是現在丘沁堂可以挪出來的幾乎所有。你馬上派人去丘山鎮,找到與丘沁堂有生意往來和債務的商戶,如有貨物有提者,可先賒賬。如有債務著,無論大小,無論期限,皆延後半年。條件就是,讓他們暫緩兌現。這樣算來,五百兩現銀,應該就夠伍德銀號周旋的了。”

父親胸有成竹的樣子讓我也心安。不待停留,我便叫上阿肅和幾個夥計一起,找了一輛卡車把銀兩送到了丘山鎮。我說不清楚自己是急著去緩解伍德銀號乃至全省的危機,還是,去見她。

終於看見了她。她比之前清瘦了許多,頭上還帶著她叔父的孝花。沒有施脂粉,皮膚幾乎透明。看到我的一瞬間,她的眼神是深深的憂鬱與悲傷。我知道,這件事情,讓她舉步維艱。她並不想接受我的幫助,但是,她的處境讓她不得不接受。我輕輕地叫她:“碧兒。”而她,隻是說:“謝謝你。”連看都不願意看我。謝,好輕巧的一個字,卻將我們之間的距離生生拉開,什麼時候,我們之間變成了要說謝字的生分。哦,是了,她說過,不要再見的。是我按耐不住,是我違了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