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之慕廷 十五、十六(1 / 2)

15.

葬禮辦完後,還來不及掩埋我所有的悲傷,吳岱遠就找到我說,有一批重要的軍需物資,軍糧和軍裝,要在隆冬到來之前運到本省,貨物十分要緊,希望我能幫助他們押運。說是希望,其實就是命令。我雖不是他們的士兵,但是眼下的境況,丘沁堂陣亂無主,又已經被他們吞噬得七七八八,洪幫也是自顧不暇,我沒有多少與吳岱遠交涉的資本。隻有答應。

這批貨一共有五車,兩車糧食,三車軍服。廖軍表麵上看並無出兵,但其實,早已有大量偽裝成百姓的士兵掩藏在省內,隻等有一天發兵,可以裏應外合。寒冬將至,必須在十日內把東西運到碣洲,如果趕上變了天,下了雪,路上結了冰,就不好走了。於是,我們一路上都沒怎麼停歇。

淩晨進了本省,路況會逐漸轉好,大家的心緒也都輕鬆了些。冬日溫暖的太陽照下來,穿過雲朵,穿過樹枝,照到人的身上,溫暖洋溢。阿肅在我身邊哼起了小曲,我有些迷迷糊糊地,想要睡著。忽然就聽到前麵的車轟地一聲爆炸,緊接著又是一聲。我來不及多想,抓住阿肅就推開車門跳了下去。身後的車子也已經爆炸,巨大的衝力推著我們向前飛去,隻覺得渾身都是刺骨的疼痛,我聞到爆炸後散發出的濃重的焦糊味道,聽到自己身體重重摔在地上的聲音,然後,就不再記得疼痛,眼前隻有一片黑暗。

當我醒來的時候,就看到吳岱遠那張出離憤怒的臉。是嗬,我把他這麼重要的軍需物資給弄炸了,他在他的上司麵前,也無法交代的吧。他抓住我的領口,撐起我的頭,雙眼暴紅地質問我:“你告訴我是誰,是誰幹的?快說!”而我,什麼都不知道。崇山峻嶺間,土匪橫行,野兵出沒,無論是誰,都有可能炸毀廖軍的軍需物資,所以,不可能知道是誰。

吳岱遠手中的鞭子狠狠地抽打在我的身上,發泄著他無盡的憤怒。而我本就無力又痛楚的身體連動都動彈不得。我感覺我就要死掉了。我聽到他說:“你如果不把凶手給我揪出來,你就逃不了幹係。丘沁堂也不要緊。你死了不要緊,有丘沁堂給你陪葬就可以。”

就這樣在吳岱遠的手中不知道待了多久,我真的想到了死,沒有再支撐下去的理由。周身的痛楚,心中的無望交織在一起,讓我感覺越來越冷。而我的心中,明明還有著一個念想,“碧兒。碧兒。”我用了很大的力氣,叫出聲,希望能在這個世界上留下最後的聲音,但是我卻好像什麼都沒有聽到。

突然間,我好像看到一道光,在如漆的黑幕中格外耀眼,我努力睜開眼睛,恍惚看到碧兒的身影,緩緩地向我走來。我想叫她,卻發不出聲,我想要向她伸出手,但是自己的身體,仿佛有千金那麼重。

我一定是已經死了,否則,怎麼會看到她在這裏?我甚至聽到她叫我,克明。是的,是她,世界上隻有她這樣叫我。那麼溫柔,像一朵花在我的耳邊盛開,是這世上最美好的聲音。

我感覺到她將我抱起,有我渴求已久的溫度。我是在她的懷裏吧,我使勁全身的力氣,把我的手握住,想要抓住她,不能讓她消失。然而,她終究還是會消失,因為我要走入那個沒有她的世界去了,而她還要繼續活在這裏。她的溫度一點點的消失,她身上的光也漸漸消失,我伸出手想要抓住她,她的衣角在我的手邊滑落。再也觸碰不到。

冷。徹骨的寒冷。永別了,我碧兒。

16.

我沒有想到自己還會醒過來。瀕死之前的記憶已經模糊不定。我是不是看到了她?是不是看到了光?我怎麼會沒有死?而且還躺在荻園的床上?

阿肅推門進來,提醒著我這一切都是真實。口中是尖利的苦楚幹澀,身上是淩遲般的生疼。阿肅撲到我的床邊,哭著喊:“少爺,少爺,你終於醒了。”而我,哪裏有力氣回答他。

不多會兒,祁旭嶸也來了。他看我醒了,吩咐阿肅去做些清淡的米粥來。然後進來幫我給身上各處的傷口換藥,動作細致,體貼周到。他一定是個好的郎中。“我是怎麼出來的?”我自己想了半天,也想不明白吳岱遠究竟為什麼就突然放了我,讓我就這樣死掉,豈不是更好?

祁旭嶸抬起眼看了我一眼,並沒有停下手上的動作,淡淡地回答:“是寒碧救了你。”碧兒。這個名字讓我瞬間更加清醒了些。我想到之前昏昏沉沉中看到的那個光影,分明是她,我以為,那是我瀕死之時看到的幻想。

“她為了救你,舍掉了所有的家業。銀號,糧鋪,都不要了。”祁旭嶸說著,深深歎了一口氣,把手上剛剛拆下來的紗布使勁團成一團,狠狠地扔在地上。紗布輕飄飄地,在半空中散開。

銀號,糧鋪?所有的家業?那真的是她的所有,她的叔叔拚死也要守住的銀號,和她賴以生存的糧鋪。為了我?我在她心中,不是早就成了路人,成了陌生人?“她在哪兒?我想見她。”我對著祁旭嶸哀求道,拚盡全力想要起身。

祁旭嶸隻是輕輕地,就按住了我的肩膀。他並沒有發怒,也沒有責怪,他隻是淡淡地說:“你好好養傷吧。她在和吳岱遠一起清算孫伍兩家的產業,等到忙完了,自然會來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