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我為他辦了一場喜事,辦了一場喪事,也不過是想留他在身邊(1 / 2)

紀寧放聲大笑,那聲音卻狀若瘋狂,沙啞難當。像是嘲弄,更像是絕望。

“大哥”龍野實在不忍心說他遇到了白清顏。他長歎一口氣,"大哥,你這一場葬禮辦下來,是自

絕了前路。接下來,你打算如何自處昵?”

“如何自處?”

紀寧一時沉默,像是陷入沉思。龍野疑心,他采用這孤注一擲的法子的時候,根本顧不上想想自己以後該如何。為了能見到白清顏這一麵,他大概什麼法子都肯的。

可他做到這般地步,白清顏依然沒有來。

“我原本想,如果他肯回來,我就帶著他走。他願意去那裏,就去哪裏。什麼大將軍他想必不會

喜歡這狼鄴的氣候,更不要說一身血腥氣的將軍府。我就舍了,也沒什麼。”

“”

“可他沒有來。那我"紀寧聲音中,露出幾分迷茫,"我真不知道,以後該去何處了。”

“”

可突然,紀寧像是想起了什麼。他聲音裏突然生出些憧憬似的,

"陛下幾年後,還要去攻打大燮。龍野,若是我劈棺而出,回去繼續領兵,大概朝野上下都會轟動了!大將軍起死回生,多麼傳奇,想必我的名字會傳遍天下,他不論在哪裏他都會聽說,是不是?”

"大哥!”

龍野實在忍不住了。“自己的名字也許會被他耳聞”,就算成真,又能如何?這不過是溺水之人死前一把幻覺的稻草!這就是支撐紀寧未來活下去的信念麼?

難道紀寧今後,就要靠著這種狂想度日?

可紀寧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他的話。他陷入自己的幻想中,語氣中竟然帶了滿足。

“然後,我在大燮的戰場上,隨便死在哪個無名小卒的刀劍下。滅亡了玉瑤的狼鄴將軍紀寧,身

敗名裂、客死他鄉__是不是大快人心?玉瑤人聽說了,一定都拍手稱快。你說,他聽說了這個消息,會不會很開心?”

“大哥!你怎麼可以這樣想一一你若是要活便活下去,甚至要死也可以死!可你你征戰十年,熬

過多少苦楚心酸,活到今日,你是可以不要那些戰功富貴,但是你不能就將前半生一筆抹殺!我不勸你顧惜兄弟們對你的忠心,但是你怎麼能這樣糟蹋自己?大哥,難道玉瑤太子走了,你竟然連個人都不要做了麼?!你的前半生,竟然隻有玉瑤太子,這一件要緊的事情了?”

“是啊”在黑暗中,紀寧挪開覆在麵上的手。他坐起來,直視龍野,“我無父無母,自小在軍營長

大。做了斥候,到手第一樁要緊的任務,就派我去了玉瑤。遇到他是十六歲一一那以後,我的人生裏,就隻有他這一件要緊的事了。”

龍野呼吸一滯,剩下的話全都說不出了。紀寧垂下頭,又是一聲低笑。

“罷了。你又何必勸我。你這些日子又是去了哪裏?我聽說皇宮中,有人去行刺。孤身一人夜闖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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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再說了。龍野卻聽懂了他大哥的言下之意__

他們兄弟二人,哪個瘋的更淺些?

好歹他紀寧大哥隻是假死,卻不是真的跑到皇帝門前去找死。可龍野的心事,紀寧哪裏知道?他也更談不上懂得,龍野為何一定要去了!

但龍野也不想為他解釋。這種事,不過是勸人者清,輪到自己,泥足深陷,也是甘之如飴。

情之一字,這普天下人,誰又逃得脫昵?

靜默半晌,龍野突然開口,

“如果玉瑤太子真的來了昵?大哥,你想過你要怎麼去見他,又怎麼留住他?”

“什……”

紀寧才說了一個字,突然住了口。

此刻天色已深,外麵百姓都早就回去了。若是有人要走近,把守的兵士一定會開口詢問。但黑暗中,二人都聽到了極輕的腳步聲,是有人沒有驚動兵士,直接走進了靈棚。

白清顏將坐騎留在遠處,自己步行走近。遠遠地,他看著他高聳的無字墓碑,心中卻像是無喜無悲,一點波瀾都沒有。

也或者是因為他心中千裏冰封,一切早都埋在了冰層之下。

來到墓碑前,白清顏都還有些茫然。他甚至不知道他為何而來?是來吊唁?可紀寧是他親手所殺,這結局,不也早該在他意料中?是來見證大仇得報?可他心裏沒有任何喜悅,隻有麻木。

或許他是來告別。

告別此生唯一愛過的人。也告別那個還能夠愛的自己。

白清顏在墓碑前慢慢坐了下去,閉上了眼。他伸手抱住了墓碑。白清顏臉貼上去,那石頭粗糙冰冷,灰塵蹭在他的臉上。白清顏覺得自己心裏很安靜,也覺得自己沒了力氣。這是一種吞噬萬物的平靜,白清顏突然覺著,去不去大燮都不再重要了。

他突然覺得很疲倦,很想休息。雖然四周很冷,這裏是陵墓,空氣中彌漫著嗆人的煙灰。他依然睡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