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水坡,青翠草地上一個不起眼的凸包。坡下有一條溪,蜿蜒曲折,溪水清澈,平緩溫和。
坡上散落著一簇簇爭奇鬥豔的花叢,這裏一堆,那裏一堆。花叢之間,有一個棕色粗布紮起的帳篷,夕陽之下,散發著朦朧的光暈。
弦幕閣隱與妻子搭好篝火,支起架子,架上一頭洗刷幹淨的獨角羊。接著他坐到架子一側,緩緩轉動貫穿獨角羊的長棍,讓羊肉在熊熊烈焰上受熱均勻。轉動長棍的同時,他還用清亮的嗓音給身側的兩個孩子唱著世代相傳的歌謠。歌謠很長,或許獨角羊烤熟了也唱不完,講的是他們的先祖如何穿過安武山脈、曆經艱難散落在這片土地生根發芽,成為強大的部族。孩子們時而認真聆聽,時而跟著哼唱,一家人其樂融融,曠野上滿是他們的歡聲笑語。
兆虎剛看到細水坡上的帳篷時嚇了一跳,他以為這裏住著弦幕部族的人。不過他馬上通過觀察推測出這是來細水坡遊玩的弦幕人。
色已晚,炙嶺還沒到。烤肉的飄香讓兆虎忍不住咽了口津甜的唾液,細作考慮,他決定先去篝火旁吃點東西休息下。
兆虎策馬緩緩行至篝火旁,翻身下馬。掃視了一眼篝火旁的四人,一男一女和兩個孩子,看穿著是個比較窮的平民,對自己構不成威脅。他徑直來到篝火旁坐下,指了指已經烤熟的金黃泛香的獨角羊。
隨著兆虎的到來,歡笑聲戛然而止。孩子們怯怯的看著這個神情冷峻的男人,不由自主的貼緊了閣隱。
閣隱卻是眼前一亮,從兆虎的氣質穿著來看,定是個有權勢的貴族老爺。以自己的身份,能和這種貴族老爺坐在一起,簡直是莫大的殊榮。
“這位尊貴的老爺,定是皓凝山的諸神把您帶來的!”閣隱一臉燦爛,熱情的切下一大塊肉,恭敬的遞到兆虎手中。
兆虎接過肉,沒有答話,他不太想和低賤的平民話。他咬了一大口肉,嚼了嚼,沒有王宮廚師做的好吃,勉強合自己口味。
閣隱接著問道:“老爺您一個人嗎?”細水坡方圓數裏沒有人煙,閣隱推測兆虎可能是迷路了。
“等人。”兆虎冷冷的回了一句。
“您的朋友在哪裏,我可以去給他帶路。”閣隱道,“這附近我很熟。”
“不用。”
閣隱見貴族老爺不願意和自己話,便不再搭話,以免貴族老爺厭煩。他摸了摸孩子們的頭,道:“來,我們繼續唱歌。”
“我們遵從諸神的預言,卻流落到此苦難之地。我們無法播種耕種,隻有無盡的荒原。”悲傷的音調伴隨悠長的曲調,傾訴著遷移至此的部族的困窘與無助。
“我們是否被諸神拋棄,我們是否會消亡。”
“啊!並不是!諸神將我們帶到了離他們更近的地方!”
“皓凝山的冰山融為河川,縱橫原野,養育萬物生靈……”曲調至此逐漸變得歡快。
這首歌謠兆虎時候經常聽。歌謠中,他們曾是強大統一的部族,後來散落各地形成多個部族,再後來,各部族為了各自的利益動不動就打起來。
何人能帶領我們再次強大。這是歌謠的最後一句。每次聽到這句,兆虎都想大吼一聲:“我!”。他想統一獵夷諸族,然後帶領這支強大的部隊南下,實現‘獵夷’的寓意——獵殺被稱為蠻夷的人類。
當上石碣王後,他發動了大數百次戰爭,占領了不少領土,然而各族貴族們為了各自的利益,反複無常,降而複叛,統一諸族的理想遙遙無期。慢慢的,他恨透了這些狡詐的貴族,以喜宴為名誘殺了許多貴族,又用屠殺的方式鎮壓了許多反叛,諸族震恐。連年用兵讓石碣族人不堪重負,部族內反對戰爭的呼聲越來越強烈,他一不做二不休,把反對者斬首示眾,強行將呼聲壓了下去。
兆虎憧憬著:一望無際的平原,整齊的排列著一個個獵夷諸族勇士方陣。諸族的旗幟迎風飄揚,勇士們舉起明晃晃的刀劍,震人心魄的呼聲回蕩原野:“石碣王!”
弦幕部族的戰士找到了於長的屍體,儂原悲痛不已,他立馬下令各寨搜尋兆虎,為父報仇。
黑色的梟鷹將信件送達各寨。
一隊隊全副武裝的弦幕戰士疾馳在原野上,跑在他們前方的是黑白花紋的鬣犬,鬣犬們齜牙咧嘴,循著氣味追尋兆虎的蹤跡。人喊,馬嘶,犬吠,讓本該寂靜的原野熱鬧起來。
兆虎等了很久沒等到炙嶺,有些疲憊,在閣隱為他搭的帳篷裏憩。一陣凶狂的犬吠將兆虎吵醒,兆虎摸起身側的佩劍,躡步來到帳門,挑開一條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