緊接著,車夫和侍衛接連發出了幾聲慘叫。
水玲瓏眼疾手快地按了按後麵的開關,隻見原本閉合的門板突然彈開,葉茂一驚,水玲瓏拉著她跳下了地!葉茂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馬車的後麵是活板,若她們從前麵出去,此時定然撞入敵人的包圍。
難道大小姐一早做了安排?
馬車熊熊燃燒,水玲瓏和葉茂借著火勢的遮掩朝後一路狂奔,但這種掙紮顯然是徒勞的,幾個呼吸的功夫,幾名蒙麵黑衣人便追了上來!
一行五人,皆訓練有素,出掌成風,落地如鬆,水玲瓏和葉茂根本不是他們的對手,一人騰空而起,落在了水玲瓏二人的麵前,直直攔了去路。
水玲瓏和葉茂停住了腳步,虎視眈眈地盯著對方,水玲瓏厲聲道:“你究竟想幹什麼?”
那人鷹目一眯:“殺人滅口!”
言簡意賅,語氣冰冷,話音一落,五人便舉劍朝水玲瓏和葉茂砍了過來!
烏雲滾滾,夜幕重重,冷風一陣一陣,吹著路旁的茂林沙沙作響,飛鳥似受到了驚嚇一般,撲哧著翅膀衝入雲霄!
利刃如雪,寒意直逼腦門,水玲瓏握緊了拳頭,心裏默念:三、二……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又有兩名黑衣人從天而降,宛若自夜幕裏剝離,水玲瓏尚未看清他們是如何出現、又是如何動作,即將落在她和葉茂頭頂上的劍便被彈開了!
以二對五,數量上並不占優勢,但這兩名黑衣人的武功顯然更為精湛,出手快、準、狠!不過須臾,便肅清了現場!
水玲瓏握著毒藥的手青筋暴起,這……太出乎意料了!來者是誰?
就在這時,另一輛馬車快速奔來,周身打著鎮北王府的標致,水玲瓏的眉心一跳,便看見馬車停在了她身旁,諸葛鈺掀開簾子,將她拉了上去。葉茂也上了車,但隻隨著安平一起坐車轅。
諸葛鈺惱火地瞪著她,並奪了她手裏的毒藥,瞧,連毒藥都備好了,明顯是有備而來!知道會有人截殺她,她還敢裝作若無其事地在外邊兒溜達,這女人是不是活得不耐煩了?
“你就不怕對方人數太多,你的毒藥根本不夠用?”語氣,帶著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好歹是救命恩人,服一下軟似乎……也不是不行!水玲瓏清了清嗓子,報以一個令人安心的笑:“我出門隻帶了四名護衛,對方至多出動七、八個人,這計量是十人份的!”
還笑得出來?沒心沒肺的小東西,他的魂兒都快嚇沒了!諸葛鈺怒容更甚:“那萬一對方武藝太高,你完全沒有出手的機會怎麼辦?又比如對方用暗器、用利箭!”
水玲瓏笑容如初,但討好的意味愈加明顯,她探出手,比了個小蝦米的手勢:“諸葛鈺,我隻是一介弱——女子,殺我用得著暗器嗎?”
諸葛鈺憤然撇過臉:“哼!倒是我白擔心一場!自作多情了!”
水玲瓏烏黑亮麗的瞳仁滴溜溜一轉,笑眯眯地道:“也不是啦世子爺,我正好想請你幫個忙。”這件事原本她打算自己做,但做起來勢必困難重重,若得諸葛鈺暗中周旋,事成的幾率就大了很多。
諸葛鈺的心裏舒坦了些:“好了,調查凶手的事交給我,這些人看起來不像尋常的江湖殺手,怕是你們尚書府的暗衛也沒這等武功。”
當然不是尚書府的暗衛了,暗衛難求,尚書府才得三、五個,且全部隻聽水航歌的差遣,水航歌不會殺她。
見水玲瓏垂眸不語,諸葛鈺問道:“你知道凶手是誰?”
水玲瓏猶豫了片刻,最終決定如實作答:“也許是我嫡母,也許是你父王,隻有這兩種可能。”從她開口保郭焱的那刻起,秦芳儀應該就對她動了殺心,在秦芳儀看來,郭焱傷了水玲溪,她又百般維護郭焱,保不準就是她串通郭焱謀害水玲溪的,水玲瓏從一開始就沒指望一瓶藥就能徹底唬住秦芳儀,她所作的隻是最大程度地激怒秦芳儀,逼秦芳儀對她動手。至於鎮北王,老夫人的舉動令他蒙羞,他惱羞成怒,想讓水家家破人亡也沒什麼好奇怪的,或許他已經動了搜查水航歌十幾年為官記錄的心思。
諸葛鈺的眸光一暗,真的……會是他父王?他明明已經那樣威脅他了,他不可能不投鼠忌器的。
水玲瓏笑了笑,語氣很是友好,也很有分寸,簡稱“疏離”:“不一定是你父王,就算是,你是你,鎮北王是鎮北王,我不會混為一談。”
諸葛鈺濃眉一蹙,不喜她這種客套得拒人千裏之外的語氣,他情願她一個枕頭扔過來,哪怕是罵他多管閑事也好。不知想到了什麼,他一把抓住她的右手,抬起來一看,就發現送給她的鐲子不在手上!他的眸光一涼:“怎麼不戴?”
不是在談凶手嗎?這話題會不會轉換得太快了?
水玲瓏笑不出來了,也不抽回手,就任由他握著,仿佛他做什麼她都不在意了似的:“太貴重,我怕弄丟,還是鎖在櫃子裏的好,再說了,我就是個沒見過世麵的庶女,戴這麼貴重的東西心裏總不踏實,改天……”
“你別東想西想,我會讓你順利嫁入鎮北王府的!”諸葛鈺冷聲打斷了她越說越傷人的話,“給出去的東西沒有收回的道理!定了的親也沒有退換的說法!”
水玲瓏垂下眸子,諸葛鈺太過激動,捏得她手腕發痛,但她覺得身體上的痛其實沒什麼,被砍了一雙小腿她也熬過來了,這跟打個噴嚏有區別嗎?隻是,諸葛鈺一次又一次的鍥而不舍令她不安,她不覺得自己有多好、有多值得他追求,像她這種庶女京城遍地都是,諸葛鈺沒怎麼接觸其他女人,所以對她有點兒新鮮感吧,等他日益成熟、閱紅顏無數,再回過頭看她,或許就不再稀罕她了。刻骨銘心的教訓,她哪兒能一重生就忘?
水玲瓏微微一歎:“隨便你吧,你愛爭就去爭,反正我生在水家,婚姻由不得自己,誰爭贏了,我就是誰的戰利品。”
諸葛鈺好不容易舒展開來的眉頭再次一皺:“你說都是些什麼混話?誰把你當戰利品了?你一開始就是和我議的親!”
水玲瓏搖頭:“錯,不是我和你議的親,是尚書夫人和鎮北王妃議的親。”
“你沒反對。”
“反對無效。”
諸葛鈺狠狠一怔!黑曜石般璀璨的眸子寫滿了不可思議,仿佛頭一次認識水玲瓏一般:“所以你一直在伺機解除和我的婚約,現在你的目的達到了,尚書府出的天大的亂子,哪一樣沒有你水玲瓏的功勞?你就是故意的吧?故意攪渾一池子的水,故意讓尚書府雞飛狗跳,故意退了我和你的親!”
水玲瓏沉默不語,她最初是想利用諸葛鈺和他背後的勢力來對付荀楓,但現在她突然不想這麼做了,她和諸葛鈺無冤無仇,何必非得拉著他一起墮入地獄?隻要不和荀楓對著幹,按照前世的記憶,鎮北王死後由諸葛鈺世襲爵位,雖終身未娶,卻過得逍遙自在。她是重生的厲鬼,但凡和她沾上關係的人都得倒黴!至於把尚書府攪得雞飛狗跳,是,她就是故意的!想起前世今生尚書府虧欠她們母女的,她隻會覺得給他們的報應還不夠!
“你做夢!”
“……”水玲瓏抬眸,不明所以地看向了他。
諸葛鈺輕輕一拽,水玲瓏撞入了他懷裏,淡淡幽香頃刻間籠罩了她,聽到他且蒼勁且紊亂的心跳,水玲瓏萌生退意,想要從他懷裏抽離,他卻緊緊地擁住了她:“水玲瓏我告訴你,想擺脫我,你就是在做夢!”
水玲瓏淡淡的、飄渺的聲音徐徐響起:“反正不是你,也會是別人,我沒辦法選擇自己的婚姻,所以我沒想過擺脫任何人。”
任何人?她居然把他歸類為任何人!諸葛鈺火冒三丈,大掌扣住她的頭,目光凜凜地盯著她,似要把她一舉看穿!
水玲瓏嫵媚一笑:“想吻我麼?隨便,反正車裏又沒外人,誰也不知道你做了什麼。”
“你……”現在又諷刺他是那趁人之危的人!諸葛鈺負氣地放開了她!
水玲瓏悄然舒了口氣,還真怕他胡來。
諸葛鈺又道:“我知道你不喜歡雲禮!”
這麼了解她?
“哼!你看不上我,就能看上他?”
什麼邏輯?!
很快,馬車抵達了姚府,諸葛鈺跳下馬車,伸手去牽水玲瓏,水玲瓏躬身出了馬車,卻不小心拂落桌子上的一盤糕點,圓溜溜的芝麻球順著車轅滾到了地上。
一名髒兮兮的小乞丐跐溜一下跑了過來,二話不說,撿起地上的芝麻球就往嘴裏送,渾然不覺自己踩到了高高在上的、諸葛世子的、尊貴的……腳!
水玲瓏一驚,糟糕,以諸葛鈺殺薛娟的狠勁兒,這孩子……怕是活不了了吧!
水玲瓏給葉茂使了個眼色,示意葉茂把孩子弄走,誰料,不等葉茂行動,一名衣衫襤褸的婦人便一瘸一拐地奔到了跟前!婦人趕忙將孩子摟在懷裏,自己則跪在地上,不停地給諸葛鈺磕頭:“貴人饒命!貴人饒命!賤民的孩子小,不懂事,衝撞了您!他不是故意的!貴人要罰就罰賤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