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是誰呀!給我住手!瞧你把禦花園弄成什麼樣子了?”三公主像往常那樣逛禦花園,一進裏麵便看見一個穿得莫名其妙的女子做著莫名其妙的無禮之舉,她當即氣得火冒三丈。
泰姬公主並未停下玩鞭子的動作,隻用餘光循聲側目,三公主思念郭焱,沒心情打扮,今天隻穿了一條藕色束腰羅裙和一件半透明對襟紗衣,發髻也不複雜,簡單地挽在頭頂用一支白玉簪子固定,看起來很是素淨。泰姬公主鄙夷地瞟了一眼,一個側翻,將手裏的鞭子揮向了三公主!
鞭子的速度之快叫人躲避不及,三公主隻覺一道暗影一晃,自己尚且來不及做出反應,旁邊的人也來不及做出反應,三公主指向泰姬公主的手便劇烈一痛,她像摸了炭似的迅速抽回並倒吸一口涼氣。
一旁的冰冰嚇得花容失色,天底下怎麼會有如此野蠻的女子?在人家的花園肆意作亂倒也罷了,如今連主人也敢打傷,瞧三公主的手背不過是一個呼吸的功夫已經腫得像個包子了。
冰冰看著這名少女怪異的服飾,想起昨晚太子說漠北使者來訪,她大概猜到了對方的身份,她忍住內心對強者本能的恐懼,上前一步攔在將三公主攔在身後,並厲聲道:“漠北公主,這裏是大周皇宮,請你遵從我們大周的禮節,尊重我們大周的皇室公主!”至於打爛那些花,暫且不提了。
“皇室公主?”泰姬公主停下了動作,氈帽上的珍珠流蘇輕輕敲打著她蜜色肌膚,與那雙熠熠瀲灩的眸子交相輝映,直覺滿園花色頃刻間被壓了下去,她把鞭子扔給隨行的一名侍女,爾後看向冰冰和冰冰身後的三公主,似笑非笑道,“哪個公主?排行第幾?母妃是誰?”
三公主氣得半死,一下子從冰冰的身後竄了出來,沒好氣地道:“你聽好了,我是皇後的女兒,大周的三公主!你又是哪根蔥?”
“蔥?哈哈哈……”泰姬公主非但沒有被三公主的名號給嚇到,反而捧腹笑了起來,不似大周女子笑不露齒總以絲帕掩麵,她就那樣把自己的唇和潔白的牙齒暴露在了眾人的視線裏,“你們大周人都把人喻為‘蔥’的嗎?我們漠北男人是天邊的山石、女人是湖中的珍珠,你們大周人全都是蔥,哈哈哈……”
三公主沒想到她會這樣曲解自己的意思,還講得仿佛是那麼回事兒!三公主怒火中燒:“有膽子的就報上名來,不要做個縮頭烏龜!”
這個詞泰姬公主聽懂了,她的笑容一僵,冷聲道:“我是漠北皇族最尊貴的泰姬公主,你居然罵我縮頭烏龜,真是好沒眼光!”
言罷,從侍女手中拿過鞭子,又朝三公主狠狠地打了過去!
貴邑宮會客的瀟雨閣內,貴妃端坐於主位上,笑著與賓位上的水玲瓏交談,她十分注重保養,年過四旬臉上卻看不到一絲一毫的皺紋。她一改之前在未央宮的傲慢,語氣和藹得不得了:“你三妹的誥命夫人的名號是一定會到手的,我估摸著也就這一、兩日的事了。”
水玲瓏禮貌地笑道:“一切但憑皇後娘娘做主。”再沒了下文!
鄧公公就覺得納悶了,雖說太子和三公主政見相左,但貴妃畢竟是後宮裏除了皇後之外身份最尊貴的女人,便是太子妃見了也會主動寒暄幾句,世子妃卻娘娘說什麼她應什麼,且都字數不多!說她給娘娘甩臉子看吧,她的笑容又特別真誠;說她惜字如金吧,可他聽聞她在皇後跟前兒口若懸河……
貴妃仿佛渾然不在意似的,頗為和善地道:“你四妹很得萬歲爺的垂憐,後宮不知多少女人羨慕她呢。”
這話乍一聽,似乎在讚美水玲月的恩寵,再一回味,隱約又不是那麼回事兒了。其實水玲月過得好不好,招不招人嫉妒,受不受皇後器重,水玲瓏完全不關心,也不知貴妃這樣講到底隻是隨意扯個話頭,還是在試探她和水玲月的關係。
水玲瓏笑容可掬道:“貴妃娘娘金枝玉葉、華貴天成,又兒孫繞膝,這才是後宮人人羨慕之福。”
聽到“兒孫繞膝”,貴妃就笑意更甚了:“你這張嘴兒啊,總是能說出別人心坎兒裏的話,我就沒見過幾個比你聰明的。”
水玲瓏恭謹道:“不敢在娘娘麵前班門弄斧。”
鄧公公的頭皮一麻,就看見自家娘娘的笑容僵了僵,心裏暗歎,世子妃果然不是個吃虧的主兒。
貴妃很快便笑意如常:“說起來很奇怪呢,原定的太子妃是你二妹,怎麼突然變成了堂妹呢?是水老夫人的意思嗎?”語氣裏含了一分探究的意味!
難道貴妃把她弄來宮裏就是為了打聽太子妃的來龍去脈?水玲瓏不疾不徐道:“臣婦的二妹頭部受傷落下頑疾,不便侍奉太子殿下,祖母和父親商議之後,便從二叔的嫡親血脈裏舉薦了才情兼備、性格溫婉的堂妹,皇後娘娘過目之後亦非常滿意,這才定了太子妃的人選。”
意思是,隻有嫡女能配太子,她們幾名庶女都是因為這個才錯失良機的,至於貴妃信不信水玲瓏可管不著。
貴妃端起茶杯,用杯蓋輕輕撥弄著裏邊兒浮動的茶葉,美眸一轉,道:“我聽說世子妃對太子殿下有救命之恩呢,你當時怎麼有勇氣去做那樣一件危險的事呢?”
這些人真喜歡浮誇,不就是控製水玲溪的病情,沒讓她咬掉雲禮手上的一塊肉嗎?怎麼成了“救命之恩”?水玲溪咬雲禮十口、八口,雲禮也照樣能活蹦亂跳!但貴妃突然提起這個,其居心未必純良。水玲瓏斂起心裏的慍怒和疑惑,淺淺一笑,道:“臣婦惶恐,臣婦當時嚇壞了,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二妹絕對不能有事,臣婦略懂些醫術,於是按照記憶中的搶救方式穩住了二妹的病情,倒是臣婦的二妹連累了太子殿下,好在太子殿下寬宏大量並未計較。”把救太子一事給繞了過去!
貴妃仍不罷休:“不論你的初衷是什麼,你救下太子殿下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實,想必太子殿下十分感激你吧?”
要說雲禮不感激她,未免讓人覺得雲禮知恩不圖報;若說雲禮感激她,貴妃又該問怎麼感激的,送了什麼或做了什麼,一來二去,雲禮和她少不得多出一層曖昧不清的關係,這個貴妃真是好生狡猾!水玲瓏緩緩答道:“姚老太君派人送了不少謝禮。”是不是太子讓送的,你自個兒猜!
貴妃端著茶杯的手握了握,眼神一閃,冷凝的笑容再次揚起:“我前些天剛得了一副大師的《愛蓮圖》,世子妃請與我一道前去觀賞吧。”
水玲瓏眨了眨眼:“是!”
承德宮內,德妃正握著十一皇子的小手教他練字,聽完小安子的稟報素手就是一抖,好好的一張就這樣廢掉了。十一皇子仰頭,睜大亮晶晶的眼眸:“母妃,你弄花我的字帖了。”
德妃的唇顫了顫,爾後笑著道:“十一乖啊,母妃稍後給你拿新的,母妃現在有事要做,你先去吃些糕點,好不好?”
十一皇子低頭不語。
德妃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卻沒像往常那樣寬慰他,而是看向小安子,目光凜凜地道:“你說的可是真的?她真的來了?”
小安子點頭:“奴才以性命保證,千真萬確!”
德妃的眼眶一紅,整個人激動得顫抖了起來。
十一皇子不明所以地看向她,扯了扯她的裙裾,軟軟糯糯地道:“我不要字帖了,也不吃糕點了,母妃你別生氣。”
爾後張開小小的臂膀,“抱抱。”
德妃就抱起他,一手托著他的小屁股,一手扣住他的圓腦袋,深呼吸,忍住忽而湧上的淚意:“母妃沒有生氣,母妃是高興呢!”
十一皇子用胖乎乎的胳膊圈住德妃的脖子:“高興什麼呢?弄花了我的字帖嗎?那我每天都寫好了給你弄。”
德妃破涕為笑,看向了小安子,道:“我出去走走,看能否碰上她。”
小安子神色一變:“不可啊娘娘!您忘了您是為什麼稱病的嗎?”
德妃的臉色也跟著一變,焦急地道:“那你說怎麼辦?”
小安子想了想,道:“奴婢先去打聽一下,看她有沒有離宮,沒有的話奴才傳您的口諭宣她覲見,如何?”
德妃親吻著十一皇子的額頭:“好,就這麼辦!”
“啊——”三公主一聲尖叫,她沒想到這個可惡的漠北公主在知曉了她身份的情況下居然還敢動粗,這下,連肩膀也挨了一鞭子,火辣辣的痛!三公主疾言厲色道:“給本公主捉住她!”
幾名宮女太監得令,一窩蜂地朝泰姬公主撲了過去!
泰姬公主冷冷一哼,揮鞭如劍,左右開打,不過須臾便將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宮人給打得到底翻滾,再也爬不起來。
三公主不可思議地睜大了眸子:“你……你……你這漠北蠻子!”話裏,含了連她都能察覺的顫抖。
冰冰的心提到了嗓子眼,這個漠北公主下手真狠,那些都是三公主的貼身宮人,就算不願被抓也該讓自己的侍女上前阻攔才是,她卻一鞭子接一鞭子,把一眾人等都打成了重傷。
泰姬公主嗤笑一聲:“我是漠北蠻子你是什麼?大周癟犢子!”
“你……你……”居然罵她癟犢子,是可忍孰不可忍!三公主撿起地上的一顆石頭就朝泰姬公主砸了過去!
泰姬公主本就有些身手,哪裏會被三公主這種毫無內力的一擊給擊中?不過是輕輕一側便避開了,但她回贈給三公主的鞭子卻不那麼容易躲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