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5】不安份(2 / 3)

可喬慧不行了,一出主院,拐入僻靜的小道,她便給秀兒使了個眼色,秀兒拉著枝繁退至一旁,她才正色道:“大嫂,大哥和大姐不是王妃的親生骨肉,這事兒你知道的吧?”

水玲瓏先是一愣,爾後點頭:“嗯,知道。”

喬慧壓低了音量,疑惑道:“老太爺為什麼會把王妃找回來呢?不怕王妃再次陷害你和大哥嗎?”內心,著實膽寒王妃的手段!

這大概也是安郡王想知道卻無法尋求答案,便借喬慧的口吧。水玲瓏按了按眉心,語氣如常道:“王妃和王爺是皇上賜婚,不是說毀就能毀的,但我相信老太爺既然敢把王妃接回來,必是說服了王妃不再作惡。”

喬慧似乎不大滿意這個答案,卻看著水玲瓏沒了再開口的意思隻得作罷,話鋒一轉,真誠地道:“小心駛得萬年船,大嫂你作為兒媳總有不得已與王妃接觸的地方,但一定得小心。”

水玲瓏笑著點頭。

夜間,冷幽茹依舊睡在冰冷的地板上,厚厚的被子起初還算暖,可接地氣久了,夜半時分最是寒涼。以往,她總會凍醒三、兩回,這次卻不了。

她做了個美夢,一個不願醒來的夢。

她夢見開滿丁香花的院子裏,三歲大的琰兒正趴在石桌上用毛筆畫圈,胖乎乎的小手,紅撲撲的臉蛋,葡萄般又圓又大的黑眼珠,一笑露出潔白稀疏的牙齒……

那麼清晰。

她看著琰兒,琰兒也看見她了,抬起可愛小臉,軟軟糯糯地笑道:“娘,快到琰兒這裏來呀!琰兒會寫字了,你看!”

說著,琰兒隨手拿起壓在肘下的白紙,卻一不小心打翻了硯台,墨汁賤了滿身,琰兒的小臉一皺,哭了起來:“嗚嗚……髒了……娘做的衣服髒了……”

不哭!

琰兒不哭!

娘給你洗洗,不,娘再給你做件新的!做很多很多件新的!

你不要哭了,娘心疼……

可不管她怎麼吼叫,都發不出半點兒聲響。

琰兒看向她,哭聲漸大:“是不是琰兒不乖,所以娘不要琰兒了?琰兒自己把衣服洗幹淨,娘你來找琰兒,好不好?”

言罷,琰兒笨拙得脫下外袍,走到院子裏的小魚塘邊,蹲下身,把嬌小的手和髒衣服泡進水裏,用不嫻熟的手法開始揉搓。

她急死了,那麼冷的天,琰兒你在做什麼?說了不用你洗,娘來洗!

她朝琰兒飛奔過去,誰料,她還沒考進琰兒,就聽得“噗通”一聲,琰兒掉進了冰冷刺骨的水裏。她的心猛一陣亂顫,像世界忽而坍塌了一半,也像靈魂突然飛離了身體,那種恐懼和彷徨,比一把尖刀用頭發絲懸在頭頂還令她難以接受。

“娘!救琰兒!琰兒好冷!嗚嗚……救琰兒……娘……”

她撲向了魚塘!

可是,就在她的手即將摸到琰兒時,不知怎的,身子忽而騰空而起,她飄了起來……

“咳咳咳……咳咳……”

一陣接一陣的咳嗽自冷幽茹的被子裏傳出,諸葛流雲在床上翻來覆去睡不著,起先,他以為隻是普通的咳嗽,下半夜便能好,誰知,當她終於不咳嗽了,她又開始小聲抽泣,他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坐直了身子!

他不敢相信,冷漠如冷幽茹也會有在夜裏偷偷哭泣的一天,便是新婚之夜圓房,她痛得差點兒暈了過去也沒流過一滴眼淚……琰兒死的時候她哭了,卻隻是抱著琰兒的屍體安靜垂淚,像這種一抽一抽的哭泣他還是頭一回遇到。

諸葛流雲定了定神,挑開帳幔一看,隻見她不知何時已經離了“地鋪”,整個人匍匐在離門口不足三尺的地方……

他看了看“地鋪”,又看了看她,目光一動,她夢遊了?爬這麼遠?

剛剛悉悉索索地,他還以為她是跟被子較勁兒。

“冷幽茹,你搞什麼鬼?大半夜的不睡覺,很好玩兒嗎?”冷冷的語氣!

冷幽茹沒理他!

他又加重語氣喚了一次:“冷幽茹!給我滾回來睡覺!”

冷幽茹依舊不理他!

他暴跳如雷,連鞋子都沒穿直接下地將她撈了起來,可大掌觸碰到她滾燙得難以置信的肌膚時,他整個人呆住了。

墨荷院內,水玲瓏正在看郭焱的來信,一路上狀況良好,就是遭遇大雪封山,在漠北邊境耽擱了半月,再有三日便可抵達漠北王庭,漠北泰氏原就不如董氏強大,若非變相借助大周的兵力滅了董氏一族,皇位哪裏有泰氏的份兒?而今,泰氏又再次被郭焱重創,毫不誇張地說,眼下的漠北是毫無反抗之力了。是以,她並不擔心郭焱的安危。她就盼著啊,天下太平,海晏河清,她與郭焱、諸葛鈺一家歡聚。

水玲瓏笑得眉眼彎彎,把信折好放入匣子裏,又取出郭焱派人寄來的虎皮,用剪刀一裁,做起了小背心,算算日子,她的預產期在九月,入冬時孩子正好兩三個月大,與如今的霽哥兒、鑫哥兒差不多,按照他們的尺寸做應當沒錯的。當然,除開三塊小些的,她又裁出了一塊略大的。

坐她對麵翻閱折子的諸葛鈺,不動聲色地看了她一眼,含了一絲笑意地問道:“做那麼多嗎?你想一胎四寶?”

水玲瓏將剪刀放回繡籃,瞪了瞪他,道:“你來生生看,看能不能一胎四寶?”

“爺是男人,爺生什麼生?你這女人講話,越發沒規矩!”諸葛鈺弱弱地哼了一句。

水玲瓏倒是沒和他較真兒,兀自疊好三塊小虎皮,拿起那塊大的,又從妝奩裏挑了三兩顆用線竄起來的珠子放在虎皮上比了比,諸葛鈺就道:“兒子用不得這些女氣的東西。”

“誰說是給男孩兒做的?”

諸葛鈺先是一怔,爾後笑了:“龍鳳胎,這主意也不錯。”又不知想到了什麼,眸子裏閃過一絲暗光。

“給蕙姐兒做的,另外三塊是霽哥兒、鑫哥兒和咱們家寶貝的。”水玲瓏笑著說完,偏過腦袋看向他,就發現他的臉色沒了之前的愉悅,“你怎麼了?”

“沒怎麼,突然想起來有些要緊事處理,我去書房一趟,你別做得太晚,早點兒歇息。”若無其事地說完,諸葛鈺走過去親了親她額頭,爾後頭也不回地離開了臥房。

水玲瓏暗暗一歎,還是不願和她提起自己的身世!

枝繁打了簾子進來:“大小姐,二夫人來了。”

甄氏極少踏足墨荷院,平日裏基本是喬慧走和水玲瓏走動,長輩有長輩的譜兒,哪怕是個嬸嬸她也高出水玲瓏一個實打實的輩分,因此,對於甄氏的“大駕光臨”,水玲瓏表示“受寵若驚”!

水玲瓏在暖閣見了甄氏,二人在炕頭坐下,中間的小幾上擺放著精致可口的糕點和鮮果,夜間不宜飲濃茶,水玲瓏讓枝,繁奉上的是牛乳紅豆沙。

甄氏沒吃過這東西,端在手裏不免有些“燙”,難以下口,她訕笑道:“多大的人了還吃奶,我不行。”

水玲瓏用勺子舀了一口吃下,微笑著道:“二嬸試試,牛乳很滋補的,又美容養顏,我已經煮過一遍去了腥味兒,又加了糖。”

甄氏不好推辭,硬著頭皮抿了一小口,一股濃濃的香甜味道在唇齒間蔓延,且甜兒不膩,很是爽口。甄氏驚喜地笑了:“果然是好東西!”庶女也不一定比嫡女差啊,想想喬慧,甄氏又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

水玲瓏喝完手裏的甜湯,把空碗遞給枝繁,枝繁換了一杯溫水呈,水玲瓏捧在手裏,道:“二嬸這麼晚了還沒睡,真是太操勞了。”

甄氏放下勺子,笑容明媚了幾分:“我這人就是閑不下來,一閑心裏就賭得慌,要是有孫兒逗弄還好說,可這不是沒有嗎?所以多做事,我反而踏實些,說白了,我就是天生的勞碌命。”

水玲瓏眉梢微挑,甄氏大半夜跑來墨荷院不是想向她彰顯她有多勤勞的吧?她附和道:“二嬸勞苦功高,想必老太君和老太爺都會記得二嬸的好。”

甄氏不免露出絲絲得意來,嘴上卻道:“快別這麼說!我替王府效力是應該的,怎麼就勞苦功高了呢?難怪老太君疼你疼到骨子裏去了,就你這張嘴,比碗裏的牛乳紅豆沙還甜!”

水玲瓏笑而不語。

甄氏笑過,又轉而露出一絲落寞:“說句不中聽的,我帶著一雙兒女入京,與寡居沒甚區別,郡王立誌報效朝廷,將來我們母子仨兒大概都會在京城紮根。”言罷,眼底有了濕意。

水玲瓏挑了挑眉,繼勤奮牌之後,又打了張同情牌?!甄氏到底想鬧哪樣?

甄氏抽出帕子抹了淚,有些不好意思地道:“讓你見笑了!咱們言歸正傳,過幾天是王妃的生辰,老太爺的意思是咱們府裏許久沒來客人,借機熱鬧一番,但因不是整歲所以不好太過鋪張,請各自的手帕交前來聚聚就好。你知道的,我來京城不久,認識的人有限,哪有什麼手帕交呢?可不請人又太冷清,我便來問問你,你可有誰要下帖子的?”

水玲瓏眨了眨眼,唇角揚起恰到好處的笑意:“二嬸問過王妃的了嗎?”

這便是說,冷幽茹才是主角,你有沒有朋友不重要,人家冷幽茹有就成了。

甄氏的笑容僵了僵,微不可察:“王妃那邊我打算待會兒去問。”見水玲瓏沒反應,補了一句,“原是要去找王妃的,你這兒近,我便先過來了。”

水玲瓏淡然笑道:“原來如此,那二嬸快去快回吧,再晚些隻怕王爺和王妃要歇著了。”

油鹽不進的家夥!甄氏憋了一口濁氣,皮笑肉不笑地離開了墨荷院。

她一走,水玲瓏的笑容便收了起來。甄氏的如意算盤打得可真好,先是表明自己吃苦耐勞,後又說自己寡居寂寞,再然後把她排在王妃的前頭,其中心思想無非有兩個:一,我是當家的能手,你安心養胎,王府我一定打點妥當;二,王府一家兩媳,隻要你和我聯手孤立王妃,將來主母便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