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9】玲瓏巧得人心(1 / 3)

今天的春天來得較早,二月底陽光打著簾子便生出了些許明晃晃的暖意,院子裏的迎春花也開了幾朵兒,枝繁摘了些插入花瓶,屋子裏就有了春天的氣息。

水玲瓏推開窗子,無風,陽光明媚,是個出遊的好日子。可惜不能擅自出府,這是比較無奈的地方,但好在王府夠大,幾乎能頂三座尚書府,且各式各樣的景觀,亭台水榭、湖泊高山應有盡有,純天然的。

水玲瓏放下郭焱來的信,心情與陽光一般明媚,漠北之行非常順利,再有半月洽談他便要返回大周了,這一次,說什麼也要給他做頓飯、洗把臉……想著想著,眼底有了幸福的笑意。

枝繁又摘了些新鮮的海棠花兒進來,瞧水玲瓏望著窗外一臉笑容的樣子,也跟著一笑:“今兒天氣好,大小姐要不要出去走走?”早不下雪了,路麵十分幹燥,便不用擔心摔著,大小姐懷孕三月有餘,隔著寬厚的棉襖倒是不顯懷,不過胃口好了之後,大小姐的臉比原先圓潤了一些。

水玲瓏闔上窗子,轉身看向枝繁,臉上還掛著思念郭焱時露出的淺笑:“嗯,去外院叫安平準備魚竿,再去挖幾條地龍,下午咱們釣魚去。”

走走還可以,畢竟在運動,釣魚……會不會太安靜,太冷了?

枝繁作為主子身邊最器重的心腹,鼓足勇氣勸慰道:“大小姐,湖邊風大,容易著涼。”

“今兒哪來的風?”水玲瓏淡淡說完,枝繁習慣性地服從,便去了外院與安平講這事兒,安平辦事效率極高,午飯之前就把魚竿和一小木桶的地龍雙雙準備好,送到了枝繁的手上。

枝繁掀開桶蓋看了一眼,得!今兒的午飯不必吃了!

給了安平幾個銀裸子,安平又推了回去:“你自個兒留著花,權當我領過了!”意思是也不必還給水玲瓏。

枝繁微愣:“這不成!大小姐賞給你的銀子,我哪兒能私吞?”

安平的眼珠子動了動,笑道:“我正缺雙鞋,外邊兒買的穿了不舒服,我瞧世子妃給世子爺做的鞋頂好,世子妃繡藝這樣拔尖兒,你耳濡目染應當也不差吧!我找你買鞋,成不?”

說好聽點兒是買賣,可萬一傳出去……枝繁的臉色一沉,把銀裸子重新塞進了他手裏:“府裏禁止私相授受!你稀不稀罕這份差事我不清楚,可我不能丟了這口飯碗!”

憤憤說完,枝繁擰著漁具回了墨荷院。

安平則歎了口氣,眼神一閃,半刻鍾後也跨入了內宅。

午膳後,枝繁從櫃子裏取了輕便保暖的素白色沉香緞麵繡小梅花窄袖短襖與水玲瓏換上,與下邊兒的淺藍色曳地羅裙相得益彰,枝繁又給水玲瓏配上一對嵌珍珠小金釵,百合髻裏左右各一支,沒戴耳環,水玲瓏嫌墜得慌。

府裏大的湖泊有三處,一處是諸葛汐原先居住的清雅院後方,一處是諸葛流雲的主院南側,但這兩處湖泊都是人工挖出來應景的,真正天然的隻有一處,便是府西的荷塘,水玲瓏去的正是這塊寶地。

不同於人工湖泊裏的錦鯉,荷塘裏養的都是野生魚種,一些是“土著居民”,一些是府裏的下人從城郊小溪捕來的“空降兵”,但不管是哪一類,都被打理荷塘的人給養成了二貨。

水玲瓏這種在諾敏眼裏的釣魚菜鳥居然不費吹灰之力就釣了三條鯽魚、兩條草魚、七條刁子魚,看得枝繁和葉茂的眼睛都直了!

鯽魚每條約莫一斤,這等個頭正是最鮮美的時候,草魚則大得多,初步估算,加起來至少五、六斤,肥肥的,滑滑的,鮮嫩多汁的,水玲瓏這麼想著,嘴裏分泌出了不合時宜的口水。她砸了砸嘴,又看向瘦長瘦長的刁子魚,眉頭皺了皺,嫌少,打算再釣一些,這邊兒鍾媽媽邁著小碎步,上氣不接下氣地跑來了:“我的小祖宗喂!這麼冷的天兒怎麼能跑來湖邊兒吹風?您現在是雙身子的人啦,可不能再向從前那般淘氣!”

講完,又覺著不大對勁,大小姐自從病了一場之後性情收斂沉悶了良多,反倒是嫁給了世子爺,一天天又越活越回去了。

水玲瓏燦燦一笑:“我省得,這不正打算回的嗎?”

鍾媽媽心疼地搓了搓水玲瓏凍得通紅的手,又狠狠地瞪了瞪枝繁和葉茂,仔細你們的皮!

枝繁和葉茂無奈地歎了口氣,每次做錯的主子,挨罵的是她們。

幾人滿興離去,打理荷塘的朱媽媽眼神一閃,迅速去往了附近的小梅林,那裏,安平已然在等候。

“世子妃玩得開不開心?”安平一本正經地問。

朱媽媽笑嗬嗬地道:“開心!怎麼不開心!奴婢中午沒給魚兒喂食,魚兒都餓壞啦!才一盞茶的功夫,世子妃就釣了三條鯽魚、兩條草魚、七條刁子魚!要不是鍾媽媽前來尋啊,世子妃還想接著玩兒的!”

安平滿意地微勾了勾唇角,頗有幾分諸葛鈺的神態,遞了朱媽媽幾個銀裸子:“嗯,辦得不錯,但閉緊嘴巴子,知道嗎?若是膽敢傳出半個字,這府裏你也別呆了!”

恩威並施,朱媽媽哪兒不明白的道理?朱媽媽雙手接過銀裸子,諂媚地笑道:“安小哥兒請放心!我老婆子在府裏做了十幾年活計,該說的絕不藏著掖著,不該說的拿刀子要挾我,我也絕不吐露半個字兒!”

水玲瓏樂淘淘地捧著裝了一條鯽魚的小魚缸往墨荷院走去,淺藍走去,淺藍色裙裾緩緩拂過抽了嫩芽的草地,像海上的浪花朵朵卷起,配上她柔和唯美的笑,看到的人仿佛真覺得春天的腳步近了。

雲禮抿唇一笑,放棄左邊的路,轉而踏上右側,漸漸遇上了她。

水玲瓏笑著,偶一抬頭就發現雲禮步入了自己的視線,雲禮穿著寶藍色繡獸紋錦服,頭戴紫金冠,溫潤如玉地看向她朝她走來。水玲瓏迅速將魚缸遞給枝繁,屈膝福身,忍住心底的詫異,規矩地行了一禮:“參加太子殿下,太子殿下萬福金安!”

枝繁、葉茂和鍾媽媽也齊齊福下身子。

雲禮抬手托起她的雙臂,清潤的嗓音徐徐響起:“你有了身子,不用拘禮。”

鍾媽媽等人暗暗交換了一個眼神,都不大愉悅!

水玲瓏後退一步,在他即將觸碰到她時堪堪避過,並含了一絲疏離地道:“多謝殿下,但禮製不可廢,這禮臣婦非行不可。”言罷,又中規中矩地行了一禮。

好心,卻讓水玲瓏動了兩次。雲禮蹙了蹙眉,話鋒一轉,看向她的肚子道:“總是說不過你,三個月了吧?害喜嚴不嚴重?胃口好不好?”

竟是知道得這樣清楚!

鍾媽媽暗覺不妥,自打進了王府,她便也開始關心時事了,偶爾在膳房聽人談起京城的重大趣聞她也都一一記在心裏,其中分外惹人矚目的便是太子為了太子妃拒絕秀女和侍寢女官一事,要知道,太子妃也是雙身子的人,不宜侍寢,太子又不寵幸別的女人,她還以為太子真的愛上太子妃了呢!

可……瞧太子如今的言行,好似對大小姐仍未死心啊!

水玲瓏低垂著眉眼,語氣如常道:“多謝太子殿下掛念,臣婦一切都好,不知太子妃可好?”

“她也好,四月的產期。”雲禮溫聲道,笑容一如既往地溫潤,仿佛提起妻兒甚為開心。

四月,離現在也就一個多月了。水玲瓏會心一笑:“臣婦預祝太子妃平安誕下皇室血脈!”

雲禮淡笑著點了點頭,見幾名下人好不識趣地杵在這兒,有些話講不出口,隻得此地無銀三百兩地補了一句:“我是來探望老太爺和老太君的,碰巧遇上你了。”

去天安居的路在那邊才對!

水玲瓏眨了眨眼,語氣無波無瀾,道:“恭送太子殿下。”

鍾媽媽、枝繁和葉茂心照不宣地大聲附和:“恭送太子殿下!”

雲禮的笑容僵了僵,好像他不走就挺礙眼了似的……

雲禮離開後,鍾媽媽長籲一口氣,她是過來人,太子表麵溫潤,可骨子裏的掠奪性隻怕不遜於任何一代帝王,隻是少年未長成,依舊青澀罷了,大小姐和太子能不見麵就最好不見麵!

這個小小的插曲並未影響到水玲瓏的好心情,老太爺早年卸任,自由人一個,他離開喀什慶,自由出入京城皇帝是不會管的,可皇帝不管不代表皇帝不知道,他日理萬機,“沒空”親自宣見老太爺,就讓雲禮代表皇室前來慰問,也算一份恩寵和器重。

諸葛家和冷幽茹的彎彎道道,水玲瓏不像諸葛嘯天等人知曉得這麼清楚,她知道的隻是皇帝強行拆散了諸葛流雲和諸葛鈺的生母,並賜婚於諸葛家,四年後,諸葛鈺和諸葛琰同時中毒,皇帝賜藥,冷承坤弄丟了一顆。皇帝的居心昭然若揭,苦於沒有證據,水玲瓏心裏也隻能心裏懷疑一下而已。

水玲瓏曾經想不通冷幽茹為何願意與荀楓勾結,在一個個真相浮出水麵之後,水玲瓏覺得,或許冷幽茹也明白她的一切遭遇都始於一場並非她本意的聯姻,所以她記恨皇帝,想助荀楓推翻雲家的統治。

隻是這複仇女神波及的範圍也太廣了些。

好在老太爺把毒蛇的毒牙給拔了,若非得讓水玲瓏說如今的府裏誰最無害,水玲瓏會毫不猶豫地吐出三個字:冷幽茹。

這麼想著,水玲瓏真心膜拜老太爺,荀楓這隻笑麵虎最擅於謀算人心,總能將人類的劣根性激發得淋漓盡致。老太爺相反,他看似暴戾,平息紛爭與解除矛盾的手段卻如春風化絲雨,潤物細無聲,你根本不知道他做了什麼,可一切都不同了。

“老臣參見太子殿下!”天安居的明廳內,諸葛嘯天帶著老太君給雲禮恭敬地行了跪禮。

雲禮忙扶起二老,謙和有禮地道:“諸葛元帥不必多禮,老太君不必多禮,我今日前來純屬串門走親戚,你們將我看做晚輩就好。”

語氣誠懇、態度友好!

老太君平日裏咋咋呼呼,關鍵時刻特給老太爺長臉,老太君將雲禮迎上主位,端莊得體地笑道:“殿下請上座。”

雲禮微欠了欠身,推辭一番,最終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