枝繁嚇得眼淚直冒:“大小姐,他們……他們會不會也燒了昭雲?”
“不會,天花是傳染病,但也不是瘟疫。”水玲瓏提筆在冊子上做了批注,翻開一眼,又道,“何況是送去她老子娘都在的莊子,有人照看。”
談起這事兒,水玲瓏不得不給昭雲點了讚,當初老夫人打算利用昭雲爹娘威逼利誘昭雲以美色誘惑王爺,哄王爺出動人脈將水沉香救出冷宮,昭雲卻一招釜底抽薪,直接求王爺將她老子娘要出了尚書府。這樣的膽識和聰慧,可惜是女子。
枝繁心裏稍安,漸漸平複了情緒,用帕子抹了淚後,又道:“大小姐,那這事兒就這麼算了嗎?誰看昭雲那麼不順眼啊?”
水玲瓏搖了搖頭:“不是看昭雲不順眼。”
那緞子雖說是送給昭雲的,可昭雲在名義上是王爺的女人,又與王爺同住一個院子,在外人眼裏指不定認為她多得王爺寵愛呢,所以,昭雲染病,第一個被傳染的是王爺,第二個便是懷了孕的冷幽茹。
但一匹緞子而已,能說明什麼?小丫鬟根本看不清對方模樣,即便看清了,依照心在的檢驗手段也查不出緞子上是否攜帶了天花病毒。
水玲瓏看著枝繁,難得地寬慰了一句:“天花病毒也不是不能治,莊子裏請了大夫,藥材也是最好的。”
枝繁含淚點頭,頓了頓,又道:“奴婢可不可以去莊子裏看看昭雲?”有點兒蹬鼻子上臉了。
水玲瓏的眸光一涼,冷聲道:“當然可以!不過去了你也別再回來了!”
開什麼玩笑?她是貼身丫鬟,萬一她也帶了點兒天花病毒,哥兒和姐兒豈不是也麵臨被傳染的危險?
枝繁一噎,在前途和友情之間,這一次她選擇了前者。
水玲瓏卻翻著二房的賬冊,陷入了沉思。
“大小姐,表小姐求見。”突然,門外傳來了葉茂的通傳。
水玲瓏淡淡地道:“進來吧。”
不多時,文鳶微笑著步入了房內,她有很嚴肅的話題要講,可她明白誰也不樂看誰板著一張臉,所以,進門之前,她特地調整了一下表情。
枝繁麵無表情地行了一禮,剛哭過,話裏還有哽咽之音:“表小姐。”爾後去往茶水間準備茶水。
文鳶詫異,杏眼圓瞪道:“表嫂,枝繁怎麼了呀?”
水玲瓏招呼文鳶在鋪了涼墊子的冒椅上坐下,道:“沒什麼,昭雲染了天花,她心裏不舒坦,從前和昭雲關係挺好。”
“哦,這樣啊。”文鳶的笑容慢慢收攏,眼底浮現了一絲凝重,“說起昭雲染天花這事兒,表姐你覺不覺得蹊蹺?”
水玲瓏狐疑地挑了挑眉!
文鳶就道:“表嫂啊,我原先沒聽說過昭雲,是這次她們說府裏有人得了天花,為防止病情傳染,每間屋子都熏了陳醋,我細問之下才知道王爺竟然在院子裏納了一位如花美眷。”
這時,枝繁奉了茶過來,一杯蜂蜜枸杞是水玲瓏的,一杯冰鎮山楂蜜露是文鳶的。
水玲瓏端著茶杯,輕輕地喝了一口,看了努力證明自己和昭雲沒有交集的文鳶一眼,淡笑道:“昭雲在主院住了那麼久,表妹原來沒聽說過啊。”
文鳶聞言臉色就是微微一變:“表嫂,你……你是在懷疑我撒謊嗎?”
水玲瓏的笑容擴大了一分:“沒呢,表妹何須如此激動?我不過是隨口問問罷了。”
文鳶眨了眨眼,表情頗有些委屈,素愛喝酸甜飲品的她今日一口也喝不下:“表嫂,這回你總該信我的話了吧?”
水玲瓏故作疑惑:“表妹指的是哪句話?”
裝,真能裝!文鳶心底惱怒,麵上卻很為水玲瓏關切和著想的樣子:“堂姑姑啊!她真的居心不良,表嫂你到現在還沒看出來嗎?”
水玲瓏的臉上漾開一層淡淡笑意:“表妹……是不是對你堂姑姑有什麼不必要的誤會?”
文鳶的眼底露出無比焦急的神色來:“表嫂,我是認真的!我在和你說正事兒呢!你怎麼非但不信我,反而質疑我?昭雲是不是收到過一匹湘蘭院送的緞子?表嫂,那緞子就是我堂姑姑命人送的!我今天上午去恭房,瞧見莊媽媽鬼鬼祟祟地在吩咐丫鬟把東西銷毀,我躲在假山後看了看,正是一匹緞子,玫紅色的!那緞子若是沒有問題,莊媽媽幹嘛要銷毀它?”
水玲瓏看著她越說越急,也不知她到底在急什麼,遂問道:“你的意思是我二嬸要害昭雲?沒道理啊,一個小丫頭礙著我二嬸什麼了?”
文鳶幹脆把茶杯放在桌上,專心致誌地盯著水玲瓏,正色道:“表嫂,她要害的不是昭雲,是王爺和王妃!昭雲是王爺的女人,她得了病,不就等於王爺也得了病嗎?而王爺和王妃又是夫妻,王妃也逃不了!她當年明明和王爺定了親,王爺卻仍傾心於我二姑姑,她裏子麵子都丟光,心裏怨憤得很!至於王妃麼……”
文鳶咬了咬唇,欲言又止,卻在對上水玲瓏似信非信的眼神時把心一橫,“表嫂,我可以告訴你,但你真的別告訴表哥,也別告訴任何人,實在是事關重大!”
水玲瓏像看戲似的看著她,臉上的笑容連自己都覺著滑稽:“表妹知道的……真不少。”
文鳶如何沒聽出她話裏的諷刺?卻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便硬著頭皮道:“我堂姑父喜歡王妃,所以我堂姑姑嫉妒王妃!”
文鳶走後,枝繁從茶水間出來,冷冷地睨了睨晃動的珠簾,勸誡道:“大小姐,您可千萬別聽她胡說八道!”
水玲瓏挑了挑眉,道:“你又有話說?”
枝繁點頭:“大小姐,奴婢不吐不快!表小姐自以為聰明,卻不知她話裏的漏洞太多了!二夫人既然要偷偷摸摸地銷毀,怎麼偏偏被表小姐給看到了?這說不通!還有,她說二夫人害昭雲,其實是想通過昭雲害王爺和王妃,奴婢卻覺得,有人想害王妃不假,可想通過昭雲害奴婢,害小公子和小小姐更真!
天花這種病,您剛剛也講過了,不是完全治不好的,大人身子骨強壯,如王爺之流,習武多年,肯定死不了。王妃是孕婦,肯定扛不過!扛過了那些猛藥灌下去,這孩子也保不住!小公子和小小姐才一歲,就更不用說了!”
水玲瓏冷眼看著她,她心裏憋了火,正愁沒處發泄,這會兒一講便滔滔不絕,難以自持了:“這幕後黑手是誰不用奴婢說您肯定也猜到了!大小姐,她是打定了心思要嫁給世子爺的,所以呢,她不希望王妃誕下兒子,與世子爺爭奪家產,也不樂意您有孩子,嚴重威脅她將來的地位。她一計不成,便將髒水全部潑到二夫人頭上,您若聽信她的話與二夫人掐架,那可真真兒是合了她的心意!她會說,‘世子表哥,堂姑姑是大姑姑生前最在意的姐妹,世子妃怎麼能不敬重堂姑姑呢?這叫九泉之下的大姑姑如何安息呀?’”
最後一句,聲情並茂,將文鳶的楚楚可憐模仿得惟妙惟肖。
水玲瓏忍不住嗔了她一眼:“嘖嘖嘖,人果然是會變的,瞧瞧你從前的老實勁兒都去哪兒了?”
枝繁吐了吐舌頭,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大小姐仁慈,寵著奴婢,奴婢的膽兒便練出來了。”
拍馬屁的功夫又精進不少!
“依我看,你和文鳶什麼也不用幹,就開擂台,整日整日地對著吵得了!”水玲瓏戲謔著說完,慢悠悠地喝起了蜂蜜枸杞茶,枝繁和文鳶的話都很合情合理,可信誰、信多少,她自己心裏有杆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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