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妃的臉在看到顏妃手中的尚方寶劍時就完全變了顏色,但又不得不隨眾人一起對著寶劍下跪:“恭迎太上皇,太上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顏妃一瞬不瞬地盯著李妃,並從容不迫地道:“平身。”
眾人站起身,自發地散開兩旁,從中讓出一條道來。
顏妃一步一步走上台階,走向李妃。
李妃的睫羽輕輕一顫,在顏妃離她三步之距時啟聲道:“李妃,本宮正在與文武百官商議朝堂之事,你來做什麼?”
顏妃緩緩停住腳步,犀利的眼神從落在她臉上後便再沒離開過:“本宮來,自然是阻止你霍亂朝綱!”
李妃的嘴角一抽,皮笑肉不笑道:“開什麼玩笑?皇上欽點本宮輔佐太子監國,何來霍亂朝綱一說?”
顏妃卻並未回答她的問題,而是轉而看向滿朝文武,伸出左手,橫握住尚方寶劍,一字一頓道:“承蒙太上皇信任,賜予了本宮先斬後奏的尚方寶劍,現在,本宮要代替太上皇,清、君、側!”
語畢,銀光一閃,劍已出鞘,落在李妃肩頭,抵住了她脖子。
滿朝文武齊齊怔住!
冰冷的劍刃貼在肌膚上,李妃渾身的汗毛都凍結了起來,她柳眉一蹙,迅速說道:“顏妃!太上皇賦予你清君側的權力,可有同意你廢黜皇上?”
顏妃被這突如其來的問題弄得心神一滯,李妃不給顏妃思考的機會,炮語連珠道:“沒有吧?既然沒有,你就沒資格處決本宮!本宮是太子生母,皇上剛剛任命了本宮監國,你就舉著尚方寶劍衝上金鑾殿要刺殺本宮!你分明……是在挑釁皇上的權威!撼動大周民心!現在,本宮有充分的理由懷疑你濫用太上皇的賦予的職權,隻為達到不可告人的目的!”
水航歌捧著笏板上前一步,鄭重其事道:“皇上和太後娘娘相繼病倒,皇後娘娘又懷有身孕,民心之動蕩,史無前例!此時好不容易有李妃娘娘和太子殿下出麵安撫民心,有些人卻假公濟私,借機鏟除勁敵!其心可誅!其心可誅啊!”
此話一出,底下人紛紛開始交頭接耳,不少人看向顏妃的眼神夾雜了一絲質疑。
這些人真是冥頑不靈!顏妃氣得麵色發紫:“皇上和太後娘娘同時病倒,這本身就很蹊蹺!難道大家沒發現嗎?”
眾人麵麵相覷,忽覺顏妃之言不無道理。
顏妃又道:“請太後娘娘或皇上出麵,我等便相信你是名正言順的監國!”
“你好大的膽子!”李妃勃然大怒,“太後娘娘和皇上貴體違和,不得驚風冒雪,這麼冷的天你卻讓他們拖著孱弱身軀與大家見麵,你是想害死他們嗎?你的心腸怎麼這樣歹毒?”
顏妃的瞳仁一縮:“那就請皇後娘娘出麵!孕婦不宜操勞而已,並非無法走動!”
眾人發現李妃的臉色又是一變,眸子裏閃過極強的異樣,眾人狐疑地看著李妃,頓時覺得這裏藏了貓膩!
“對!請皇後娘娘出麵!”
“隻有聽皇後娘娘親口承認你的地位,我們才能心服口服!”
……
李妃的睫羽飛速眨動,同時,胸口開始劇烈起伏,但就是不吱聲,這落在顏妃和群臣的眼中不是心虛又是什麼?
“既然你不敢,本宮便要代大周皇室清君側了!”冷冷說完,顏妃的揚劍砍向了李妃的腦袋……
“請皇後!”李妃失聲大叫,吼了一嗓子,仿佛意識到自己失態了,又放低音量,調整表情,優雅從容地補了一句,“請皇後娘娘。”
不多時,冰冰在宮女的簇擁下嫋嫋娉婷而來,她雍容華貴、儀態萬方,雙手小心翼翼地交疊於腹前,儼然一副孕婦的架勢。
眾人朝她行了禮。
她站在最高處,柔和而不失厚重的目光一一掃過滿朝文武,在大家渴望發現驚天秘密的眼神裏,不疾不徐地說道:“三王爺密謀造反,控製城池十一座,我大周朝民心動蕩、朝綱不穩,皇上積勞成疾,又突逢噩耗,怒極攻心下臥床不起,為穩定時局,皇上冊立雲祀為太子,命本宮監國,奈何本宮懷孕一月有餘,害喜嚴重,不堪重任,便勸諫皇上改為重用李妃,李妃出身商賈之家,無外戚幹權,無結黨營私,實乃監國的不二人選。”
除了肯定李妃的地位之外,另影射了顏家兵力雄厚,根基穩健,如果非要造反,顏家比李家的可能性大多了。
顏妃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皇後娘娘,你……你怎麼可以講這種話?你不待見臣妾無所謂,可你不能拿大周的江山開玩笑!我顏家滿門忠烈,何時有過癡心妄念?皇後娘娘,睜開你的眼看清楚!李妃她絕對有問題!說不定三王……”
“顏妃,你仗著是父兄的掌上明珠,頑劣成性,又仗著太上皇偏袒,有恃無恐,太子上朝第一天你便大鬧金鑾殿,攪得這裏烏煙瘴氣,合該把你拖出去處以杖刑,以儆效尤。”冰冰不怒而威地打斷顏妃的話,“好在李妃宅心仁厚、以德服人,換做本宮,決不輕饒你的年輕不懂事!”
李妃的眼底閃過一道意味不明的暗光,皇後說的沒錯,顏妃是太上皇放的人,自己可以軟禁她卻不能殺她,她若死了,遠在漠北的太上皇勢必察覺皇宮端倪,而太上皇一歸,自己和小太子可就完全站不住腳跟了!本來麼,自己替顏妃求情就是希望激顏妃公然質顏妃公然質疑她,公然請出皇後,然後再由皇後親自宣判自己的正統性,這樣,滿朝文武才能真真正正地信服,既然目的已達到,自己大可先放顏妃一馬。
這麼一想,李妃露出了寬和的笑:“本宮理解顏妃姐姐的心情,姐姐是為了江山社稷,為了大周皇朝,出發點是好的。那就……勞煩姐姐重返佛堂……替太後娘娘和皇上誦經祈福,直至二人醒來吧!”
顏妃氣得麵色鐵青!
冰冰按住太陽穴,疲倦一歎:“本宮累了,顏妃扶本宮回去歇息,李妃繼續處理朝政吧。”
李妃的眼神一閃,先顏妃一步挽住了冰冰的胳膊,笑容可掬道:“今日早朝爭議的重點是我與太子,索性皇後娘娘我們做了證實,事情完美解決,早朝也可散了,我來伺候皇後娘娘。”
冰冰眨了眨眼,笑道:“那就有勞李妃了。”
李妃扶著冰冰下了台階,朝殿外走去。
冰冰與郭焱擦肩而過時,忽而腳一崴,撞向了郭焱。
郭焱忙伸手扶住,卻突然眉心一跳,冰冰笑著推開了他的手:“本宮果然是不能太操勞的,連路都走不穩了。”
這麼一來,眾人對她無法監國又信了幾分。
李妃先是眸光一涼,看清群臣的表情後,又心滿意足地勾起了唇角。
二人走出金鑾殿,與氣勢洶洶的三公主不期而遇,三公主陰沉著臉,二話不說先上前狠扇了李妃一耳光!
“你這妖妃!到底把我皇兄和母後怎麼了?為什麼不許我探視他們?”她剛剛分別去了太和殿和華龍宮,結果無一例外都被擋在了外麵,那些人閹人說,李妃有令,不許人打攪皇太後和皇上的清淨,呸!李妃算個什麼東西?不就是她皇兄的小妾嗎?竟敢在後宮橫行霸道,連她也攔!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李妃捂住紅腫的臉,眸子裏以極快的速度閃過一抹殺機,卻不知想到了什麼,若無其事地笑了:“三公主誤會了,我是不願意後宮那些借機攀高枝的人擾了太後娘娘和皇上的清淨,所以下了一道禁令,我絕對沒有爭對你的意思!都怪我事先沒料到三公主這麼早來探望太後娘娘和皇上,便沒囑咐宮人們區別對待,三公主既然來了,就請隨我一道去探望他們吧!”
三公主微微一愣,強烈的氣焰瞬間凝固了大半:“咳咳……你……你……真的……不是故意隔絕我母後、我皇兄與外界的聯係的?”
李妃“噗嗤”笑出了聲:“三公主你真會開玩笑,借我一百個膽子我也不敢在太歲頭上動土呀!何況太後娘娘和皇上都非等閑之輩,豈是我一介弱質女流能夠控製的?三公主若是不信,親自去看看不就好了?”
“嗯,那倒也是!”三公主清了清嗓子,含了一分不好意思的道,“那個……你的臉……”
“啊——”
“啊——”
三公主話未說完,便朝著李妃直直撲去,將李妃壓在了地上,這是青石地板,李妃自己摔倒不說,上邊兒還壓了個大幾十斤的人兒,骨頭都快裂開了,李妃痛得接連倒抽涼氣。
三公主怒不可遏地站起身,四下一看,指著冰冰就要開口。
誰料,冰冰比她更快:“雲瑤!不要仗著自己是皇上的嫡親妹妹就如此苛待後宮妃嬪!李妃是太子生母也好,不是太子生母也罷,她都是你皇兄的女人,是你大嫂!你動不動非打即罵,成何體統?”
這、這、這臭女人!明明是她使壞,到頭來卻反咬她一口!三公主氣得鼻子冒煙:“我怎麼對我皇兄的女人是我的事,你管得著嗎?妃嬪又怎樣?她不過是個妾!你們一個兩個都這麼討厭!哼!等我見了皇後,定要他休了你們!”
啪!
卻是冰冰毫不留情地扇了三公主一耳光,三公主瞠目結舌,長這麼大,頭一回有人掌摑她……
冰冰的眸子眯了眯,聲若寒潭道:“瞧你這冒冒失失的性子,像吃了火藥似的,真放你去探望母後和皇上,你肯定要把他們氣得頭暈目眩!你現在給本宮速回郭府!沒有本宮的命令,不許踏出郭府一步!”
三公主怒發衝冠:“水、冰、冰!你軟禁我?!我要告訴我皇兄,砍了你腦袋!”
李妃在宮人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笑著勸慰道:“算了,皇後姐姐,三公主是關心則亂,我相信她不是故意傷到我的,等她見到太後她老人和皇上,就會明白我們其實都是清白的。”
“來人!”冰冰一聲令下,周圍的太監宮女們卻低頭不動,冰冰握了握拳,看向李妃道,“李妃也不想落個考慮不周結果刺激了太後和皇上的罪名吧?還不趕緊派人送三公主回府?”
李妃的唇角勾了勾,淡道:“你們送三公主回郭府,就依……”頓了頓,看向冰冰似笑非笑道,“就依皇後娘娘吩咐,禁三公主的足。”
三公主暴喝:“水冰冰!”
冰冰撇過臉!
兩名太監快步行至三公主身旁,探出手要押人,卻忽聞一聲驚天悶吼,嚇得齊齊跪在了地上。
“我看你們誰敢動她!”
郭焱雙手負於身後,神色冰冷地走來。
三公主頓時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撲進郭焱懷裏,哽咽道:“郭焱,你來得正好,快幫我收拾了這兩個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女人!我要見皇兄!我要見母後!”
焱看著三公主臉上的指痕,眸子裏遽然閃過一道冷光:“誰打的?”
三公主指向冰冰,哼道:“不就是她咯!”
郭焱卻是複雜地看了冰冰一眼,語氣如常道:“被打成這樣不怕母後和皇上擔心嗎?本來就病了,又要替你操心,鐵打的身子也熬不住,聽話,等你臉消腫了,我陪你入宮探望他們。”
“郭焱!我……”三公主不依,郭焱卻不給她任何反駁的餘地,拉著她手離開了現場。
李妃望著二人遠去的背影,眼底浮現起絲絲寒意。
三王爺興兵造反,京城流寇作亂,各家各戶都緊閉門窗,連王府都是人人自危,在這種大環境下,跑了一個姨娘的事兒就顯得微不足道了。大家反而更關注上官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