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格應了聲,“就在背包裏。”
“你一直背著?”聶遲有點意外。
林格隨口說:“那當然,那可是你送我的。”
聶遲心口一蕩,渾身舒爽,連攻克最困難的課題時都沒有這麼舒爽過。
愛情的力量。
他暗暗感歎了聲,麵上依舊平靜。
“答應你的陪練機器人已經在實驗了,仿生對象是加拿大的Lewis。她現在是500米世界排名第一,你就拿她當陪練,絕對有幫助。”
林格一喜,沒想到進度這麼快,剛想好奇地問一些問題,但同時想起更重要的一件事:“我來這兒了,你那項目怎麼辦?”
“不影響,韓教練幫我把你資料轉到國家隊,我們可以繼續。省隊那邊有新的隊員配合。”
“國家隊?誰?楊教練?”
“李海峰。”
林格睜大眼睛,不可思議地轉過頭:“你讓韓教練轉給李教練?”
聶遲被她的表情弄得莫名其妙:“對啊,有問題嗎?”
林格伸手猛地一拍聶遲,搖頭晃腦地感歎道:“小夥子,你厲害啊。”
聶遲好笑:“什麼意思?”
林格神秘兮兮地眨了眨眼:“這是秘密,不能告訴外人。”
聶遲嘖了一聲:“我還是外人?”
林格輕嗤:“不是外人難道還是內人?”
聶遲笑出聲:“當然是內人。”
“嘁!”林格笑話他,“你中文過關嗎?”
“怎麼不過關?”聶遲湊到她耳邊,輕聲說,“難道我不是內人嗎?”
溫熱的氣息灼燒著她的耳垂,她心尖一顫,小臉瞬間通紅。
她知道自己現在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看在眼裏,但是沒辦法,臉紅心跳這件事,她根本控製不住。
他絕對是故意的。她咬著牙憤憤地想。
“內部人士,簡稱。”聶遲撩人成功,心滿意足抽身撤退,“行了,你過來,我和你說個正事。”
聶遲要說的正事,當然是她的家事。如今氣氛不錯,他實在不想破壞,但也沒有辦法。
他簡單地描述了一下和林強碰麵的經過,然後著重強調:“要錢那件事可能你爸真不知道。我問過師父了,師父說當時你爸根本就不在。他是被你奶奶給代表的。現在你奶奶也去世了,你就別為這件事再生氣了。”
林格低頭沉默。
老實說,整件事情中傷害她最深的,就是老太太堅稱林強知道。
如今水落石出,她憋在心裏許久的一口氣仿佛一下子就消散了。
雖然不想承認,但事實就是血濃於水,她對林強依然沒辦法做到形同陌路。
她還是想起來就會傷心,看到就會難過。
今天隻是草草看他一眼,就發現他老了許多。礦上工作繁重,幾年的工夫,感覺蒼老了十幾歲,背好像都有些彎了。
還有那老太太。
她知道老太太至死大概都記恨著她,估計會把因她而起爭執導致腦出血的這筆賬都算在她的頭上。
但逝者已矣,她不想多做評價。
那畢竟是林強的母親,她血緣上的奶奶。
她不想對逝者有任何不敬,但悲傷也談不上,隻是很平靜,就像在聽一個遙遠的和自己無關的故事。
她想,她大概是真的長大了,過去的那些仿佛天一樣大的事情,現在都風輕雲淡了。
“現在你最介意的誤會都澄清了,他們也不遠萬裏來了,是不是要和他們見上一麵?”聶遲小心翼翼征求她的意見。
他生怕她會奓毛,但似乎還好,她的表情一直還算平靜。
“你不了解他,”林格總算開了口,“他來不是為了我,他是為了林楓來的。”
聶遲不懂。
林格抬眼看著他,眼神異常冷靜:“小時候他就和我說,他養我,是看我會有出息,將來能幫襯林楓。我在體校那麼多年,也沒見他來看過我一次。那時候我還那麼小,他就一點都不擔心嗎?現在是我滑出成績來了,所以他又來和我續父女之情了。太晚了。要錢那件事不是他的意思,我很感激,但是要我和他們再毫無芥蒂和和美美扮作一家人,對不起,我辦不到。”
聶遲沒想到還有這麼一茬,微微一愣。如果真是這樣,那欺負他媳婦兒的人等同於他的仇人,他恩怨絕對分明。
“他親口說的?”聶遲蹙眉。
“是啊,”林格說,“剛把我接來時他就這麼說的。”
重男輕女在那小縣城並不稀奇,要不然林格也不會從一出生就受這麼多苦。
本想著能讓他們家和萬事興,但經林格這麼一提,很多往事都漸漸清晰。剛認識林格時她所經受的一切,還曆曆在目。
“就這樣吧,”聶遲拿起電話,“我來幫你解決,你就踏踏實實過個新年就好。”
聶遲的解決方式非常簡單,就是把林格憋在心裏說不出來的話如實轉達了一遍。
林強在電話裏沉默了許久。
最後,他才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我都記不清我什麼時候說過這些話了。不過我也不否認,我最初確實有這個想法。既然姑娘現在記恨我,那我就回去,讓她安安生生地好好練習,好好比賽。我敢保證,這輩子,不管是我,還是林楓,都不會再給她添任何麻煩。如果她哪天原諒我了,肯回去看看我,那家裏的大門就永遠為她開著。”
聶遲簡單地應了幾句,便掛斷了電話。
他知道,從此之後,林格就真的隻剩下一個人了。
但好在,還有他。有他,就有家。
他一定會給她一個她想要的家。
完完全全屬於她的家。
小插曲看起來不太愉快,林格卻莫名覺得整個人愉快了很多。
她坐在沙發上嗑著瓜子,看著別人家的男神為了自己來回忙碌的背影,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和踏實感湧上心頭,甜得想滿地打滾。
他說滑冰以外的事都不需要她再分心,他真的一件件在踐行。
從此她也可以開心笑,大聲哭,和別的十七歲的女孩子們一樣,不需要強迫自己過早成熟,生扛下本不該她扛的一切。
他是她的後背,是她的依仗,是為她擋風遮雨的那個男人。
這兒就是她的家。
一想到這裏,她就忍不住滿腔熱血以另一種形式沸騰。
真想就地把他給撲倒算了。
瘋了……
林格一個激靈,被自己的邪念嚇了一跳。
她是座山雕嗎?簡直都快成女流氓了!太羞恥了。
她滿臉漲紅,抓住一張沙發墊子蓋住臉,心跳得跟放炮仗似的,劈裏啪啦劈裏啪啦,根本停不下來。
四麵八方的炮仗隨著夜幕降臨開始真正劈裏啪啦炸響了,聶大廚的新年首秀正式登場。
本來林格是很想自己親自下廚的,但聶大廚偏就不肯,非要摁著她隻管休息。
現在到了正式上菜的時候,聶遲反而生平第一次不自信了。
“可能有點難吃,你擔待一下。”
林格兩眼桃心藏不住,也不想藏,忽閃忽閃地放著電:“沒事,隻要你做的,放砒霜我也能吃完。”
聶遲:“……”親愛的你能稍微控製一下嗎?
兩個人的飯菜比較簡單,四個菜一個湯,還有一盤餃子。
菜是聶遲根據網上找的菜譜現學的,湯是嚴格按照聶媽媽的配方小火慢煨了足足八個小時做出來的,餃子實在沒轍,是從附近的私房菜館訂的純手工的。這頓年夜飯總體看起來並沒有聶遲說的那麼恐怖,反而色香味俱全,讓人食指大動。
林格非常給麵子地表演了一下什麼叫風卷殘雲。運動員飯量大,眾所周知,在聶遲麵前她一點都不需要扭捏。
看著小丫頭狼吞虎咽開開心心的模樣,聶遲老懷大慰,覺得她下一個廣告絕對可以接美食類的。比起白雪那種吃個飯都要計算一下卡路裏的糾結樣,還是她這樣的更真實可愛。
可愛到一想起來就覺得心都要化了。
“你等會兒還吃得下蛋糕嗎?”聶遲收拾著餐桌問。
林格愣了愣:“還有蛋糕?”
“對啊,你生日沒辦法出來,就隻能今晚上一塊慶祝了。”
林格被這個意外驚喜再次擊倒。
她覺得完全有必要提醒一下聶遲今晚睡覺務必要關好房門。
簡直太讓人受不了了!
聶遲的房子有個很大的陽台,被布置成了三麵和頭頂都是玻璃的陽光房。
這是頂層,陽光房便宛如空中樓閣,好像整座城市都能收入眼底,視野格外開闊。裏麵的布置也古色古香,竹藤桌椅,精巧綠植,還有一套茶具,別有一番意境。
林格坐在裏麵玩了一會兒電腦,就有點打瞌睡。
聶遲知道她的生物鍾幾近苛刻,這麼多年就跟鬧鍾定好的那樣,分毫不差,晚上十點之前必須是要上床的,便想讓她先去睡。
林格掙紮了一下,實在困得受不了,便道:“行了,不守歲了,現在吃,吃好我去睡。”
本想十二點整點慶祝的聶遲隻好提前把蛋糕拿了出來。
蛋糕很別致,圖案居然是滑冰的剪影,讓林格新奇了好一會兒。
“這是你定製的?”林格問。
聶遲認真擺弄著蠟燭,輕輕“嗯”了聲。
“這世界好神奇,連這種花樣都有。”林格嘖嘖稱奇。
聶遲淡淡笑笑。他可不想說為了這個蛋糕,提前三個月就滿世界找設計師。
“來,許願吧。”聶遲點好蠟燭,坐在她對麵說。
林格雙手合在一起,目光透過陽光房的玻璃四處搜尋。
聶遲失笑:“你等什麼呢?”
林格虔誠地回答:“找一束煙火。人家都說對著煙火許的願,一定會實現。”
聶遲淺笑著望著她。誰能想到這麼一個可愛純真的女孩子,居然是在冰場上跩到天上去的小霸王呢?
她搜尋的目光驟然一亮。
聶遲望過去,那邊璀璨的煙火正照亮著半個夜空。
他也不由自主地微閉了雙眼,悄悄許了個願。
“好了!”林格許完願,愉快地彎腰對著燃燒的蠟燭說,“吹蠟燭吧!一,二,三——”
聶遲跟著她口中的節奏也身子前傾,全神貫注做好準備。
“三”字音剛落,他剛要呼氣,卻突覺唇上一軟。
她湊過來吹蠟燭的唇竟突然跑偏,精準輕柔地壓在了他的唇上!
“嗡”的一聲,聶遲腦子瞬間當機,傻了。
他挪動一下眼珠,怔怔地看著始作俑者,卻發現對方在作案之後竟然好像什麼事都沒發生,該幹嗎幹嗎。
若無其事地吹滅蠟燭,又若無其事地拿起刀切蛋糕,最後若無其事地把一塊切好的蛋糕遞給他,仿佛剛剛的那一秒,都隻不過是他一個人的幻覺。
是幻覺嗎?
當然不是。
唇上餘溫似乎還尚存,他以他的智商擔保,這絕不是臆想。
她竟主動吻了他?誰給她的膽子?
聶遲腦袋嗡嗡叫得厲害,但又不敢多問,隻能機械般地捧著蛋糕,看著她狼吞虎咽,三兩口蛋糕下肚後,輕飄飄來了句“我去洗洗睡了”,然後就真的扔下他,閃了。
簡直要造反了。
聶遲起身拉開窗,任由冰涼的風吹到腦門上,頭腦終於恢複清醒。
這丫頭到底是先憋不住了。
他嘴角漸漸溢出一絲慵懶的笑意。^O^棠^O^芯^O^想^O^想^O^獨^O^家^O^整^O^理^O^
指尖觸到剛才被她親到的位置,仿佛柔軟還在。
隻可惜盡管回味無窮,卻遠不及當時的萬分之一。
在這一刻,他終於做出了決定。
他確定,這一刻,他無比理智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