歇了好半天,他才勉強撐起身子翻了個麵,雙手扣在腦後仰望蒼穹,開始有點懷疑人生。

國家隊都是拿鋼鐵當正餐的嗎!這才多久啊,就練就這麼一副銅皮鐵骨,讓人怎麼活?

說實話,他還真有點借機逞英雄的意思。難得走出失戀陰影,趁著這次機會修複一下友情,心想著好歹也要發揮一下強項,再怎麼著也不能在她麵前一無是處,被她各方麵都看扁了。這下倒好,英雄沒當成,成狗熊了。輸得都沒臉見人了。

早知道一開始他就不該主動提出這個該死的提議!

又過了半小時,又有兩個幾近崩潰的孩子上來了。一個是周瑤,一個是宋妍。

宋妍是被周瑤生拖硬拽上來的,所以一上來就被周瑤一頓批,指責她拖累了自己。

宋妍委屈得都快哭了。她都離開短道多少年了?能有這體能就已經很不錯了好不好!

周瑤罵完宋妍,又氣鼓鼓地瞪著林格。

林格不明所以,笑道:“我招你惹你了?”

周瑤冷哼:“知道你現在巨牛,但也不至於這麼糟踐我們吧?好歹保存點實力,讓我們有點信心好嗎?”

林格咯咯笑:“放心,你們離成為我這樣不遠了。馬上就要公布下個賽季入選國家隊集訓的名單了,我估摸著你倆都有戲。好好練,奧運賽場上見!”

周瑤和方超對視一眼,默契地無奈攤攤手。這人怎麼老這麼舉重若輕?八字還沒一撇呢,就奧運賽場上見,做夢呢?

幾個人在山頂吃了點東西,開始往下走。

宋妍雙腿像是灌了鉛,一個勁兒地抱怨:“你說你們這不是沒事找事嗎?明明爬到半山腰就行了,非要爬到山頂,現在又得往回走。”

周瑤鄙視地看了她一眼:“知道為啥你被淘汰了嗎?”

“喂!”宋妍一提這事兒立刻奓毛,臉都紅了。講真的,要不是因為聽說方超也在,她才懶得受這份罪。不過可惜,那小子隻長歲數不長心,一點這方麵的神經都沒有,白讓她活受罪了。

“就因為你缺少這股勁兒!不敢打敢拚的運動員,還叫什麼運動員!”

宋妍懶得和她鬥嘴,一路扶著大腿往下挪。

好不容易挪到半山腰的民宿,宋妍直接就廢了,撲到大堂的沙發上死活不肯起來。

在周瑤的野蠻推搡下,唯一的男子漢方超沒辦法,隻好肩負起背宋妍回房間的重任。

林格笑著剛想跟上去,卻被周瑤揪住了背包。

她奇怪地看了眼周瑤:“幹嗎?”

周瑤曖昧地衝她眨眨眼,對著咖啡區使了個眼色。

林格順著她的目光看過去,立刻風中淩亂。

聶遲怎麼會在這裏?

在這裏也就算了,居然還有心情悠閑地坐著喝咖啡?

喝咖啡也就算了,怎麼還有閑情逸致舉杯衝她耍個帥,打個招呼?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聶遲打她的電話,她看到了。但她沒接。雖然猜到事情突然反轉一定是他的功勞,但心裏多少還是有點糾結。

這次自己給隊裏惹了這麼多麻煩,說到底還是和聶遲的關係惹的禍。

她想起韓冰的數次耳提麵命,開始嚐試反省,是不是從一開始自己放縱這種念頭就錯了。

生活遠比想象中複雜。少一些雜念,就少一些風險。

如果可能,她還想要更多的時間去好好地想一想他們的將來。

然而聶遲並沒有給她這樣的機會。他既然能追到這裏來,目的不言而喻。

到底該怎麼麵對他,林格心裏突然沒了底。

“去吧。”周瑤笑著推她。

林格咬咬唇,有些艱難,但最終還是走了過去。

隻是,每走一步,心就明顯顫一顫。麵對他,她永遠不可能做到心如止水。

“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林格坐在對麵,眼睛盯著桌麵問。

聶遲笑笑說:“我有定位,精確到門牌號的那種。”

林格一凜:“你跟蹤我?”

聶遲悠閑地抿口咖啡:“沒那麼嚴重,就是送你的手機上設置了一下。不是什麼高科技。”

林格慌忙拿出手機,找了半天,也不知道哪裏被動了手腳。

聶遲伸手拿過,同時把自己的手機也放在桌麵上,同時演示。

“我們是互相定位,你想找我也易如反掌。這不叫跟蹤,這叫信任。”

撲通,撲通。心髒瘋了一樣地狂跳。

林格咬緊了牙,心說要完。他隻要使出一成功力,她就經脈俱損。

“知道你在這兒,我就查了一下,斷定你在這個民宿。打電話過來一問,不就什麼都清楚了嗎?”

好吧,你贏了。

林格握緊拳頭,突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他這人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反倒讓她無所適從。

白雪在電話裏那麼囂張,她甚至都不知道他的項目到底有沒有受到什麼影響。

不過看他這輕鬆談笑的樣子,想必是一切順利?

林格沒把握。

“玩夠了嗎?”聶遲眸中帶笑,像是在看一個調皮離家出走的孩子,溫柔到了極點,也寵溺到了極點,“玩夠了咱們就回家吧。”

林格表示她最受不了這種糖衣炮彈的攻擊,無力地“唉”了一聲,抱著頭就往桌麵不停地磕。

聶遲嚇了一跳,站起來:“你怎麼了?”

林格捂住臉:“我牙疼。”

聶遲:“……”

“你別管我,讓我靜靜。”林格終於停止了撞頭,但還是保持著雙手抱頭的姿勢窩在桌麵上不肯動彈。

明明不見他時什麼都已經想得很清楚了,怎麼見了麵就什麼都說不出來了呢?

他的眉眼會說話,他的微笑能殺人。一看到他,滿腦子都是桃心,其他的什麼都想不起來了。

意誌全部被摧毀。

當他用那種眼神對她說出“回家”兩個字的時候,她腦子裏除了想撲過去抱住他,就什麼都沒了。

簡直太沒出息了。

聶遲就靜靜地看著她發瘋,不說話。

他能明白她心裏在想些什麼。韓冰肯定給過她很大的壓力,白雪這件事對她的刺激也不小。再怎麼著,她隻是個在最單純的環境裏長大的單純小孩,從小到大,除了訓練,她別的什麼都沒接觸過。

這次事件應該算是她此生最大的打擊了。她能一個人挺下來,堅決不道歉,隻能說明她仍有著黑白分明的可貴天真,和絕不肯向錯誤彎腰的單純倔強。

他早放過豪言,讓她隻管冰上的事,其他的事交給他,然而現實很打臉,她最大的麻煩反而是自己帶來的,這讓他十分愧疚。

正因為這份愧疚,他才更不能放任她一個人。

世事艱難,人心複雜。人要長大總要越過許多坎,隻靠單純和天真是萬萬不行的。

所以他必須堅守最初的承諾,必須保護她最難能可貴的天真。

他要她一世如孩子般天真,仿佛從沒受過傷那樣。

所以,他一刻都不能缺席。他必須站在她的身邊。不管發生什麼,都沒辦法動搖他的決心。

就在兩人保持著這種奇葩場麵時,平地一聲巨吼打破了山間的沉默。

“遲哥!你怎麼來了!”

方超揉著手臂從客房下來,一眼就看見聶遲,驚奇地吼了一嗓子。

聶遲暗暗歎口氣,有那麼一點點不平靜。

不過他還是綻放出他春風般和煦的笑容對方超笑了笑:“好巧啊。”

“是啊是啊!”方超最後兩個台階也懶得走了,直接蹦下來,興高采烈地一步三跳過來,“怎麼就這麼巧!”

聶遲:“……”

“林格你幹嗎呢?”方超見林格半天不抬頭,伸腳踢踢她的椅子腿,長兄如父般地擺譜教育,“看到遲哥你不高興啊?你不能沒良心啊,他在北京這麼照顧你……喂,你幹嗎啊,和你說話呢!”

方超鬱悶了。明明他還在說著話呢,怎麼她站起來就往客房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