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一個夜晚,頂層公寓。
厲錦琛洗漱完,擦著頭走出浴室,目光立即掃向床頭櫃上的手機,但又迅速移開了。他光著腳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沒有穿上鞋,純羊絨的長毛地毯從腳趾縫間穿過,癢癢的,溫暖又舒服。
那個丫頭,似乎在室內就不怎麼喜歡穿鞋了,當時裝修時雖然安了地暖,但客廳裏裝的大理石地磚,傳溫性不足以滿足女性的需要,也許他該重新換一換,或者全鋪上一層這樣的地毯。
擦完頭,厲錦琛又看了眼床頭櫃上的手機,走上前,還是沒有拿起來,轉身出了房間,上了二樓的書房。
一個電話被接通,他整了整思緒,跟對方展開了一場不見硝煙的戰鬥。暗藏鋒機的對峙,卻又互為欣賞的惺惺相惜,更有棋逢對手的興奮,還有些望年知交的淡淡遺憾和慶幸。
“黑老大,我很榮幸今晚能跟您做這樣暢快淋漓的溝通。”
“厲家小子,叔就倚老賣老,收了你這個人情。回頭有機會的話,來碧城看看叔,叔可要好好瞧瞧咱當代第一全能兵王的風姿,試試看到底有多厲害。我家那臭小子,最近訓練可勤快多了,一直掂著要打敗你。”
“黑叔您客氣了,小天以現在的年紀有那樣的身手,想必都是叔您悉心調教的成果,相信假以時日,必然把我等都甩在沙灘上了。”
這會兒,兩人竟自動就攀親帶故,互相吹捧起來,倒是都不拘泥。
稍後,通話終於順利結束,掛斷電話的瞬間,厲錦琛微笑的俊容卻瞬間冷了下去。他霍地起身,走到酒櫃前,拿出一隻晶瑩剔透的荷蘭水晶杯,伸手去酒格裏取一瓶紅酒。
——那個承租客叫遲濱。不過我的人查出那遲濱也隻是個小跟班兒,當日跟他在一起的還有一個拿黑紗蒙著臉的女人。遲濱叫那女人彎彎,十分殷情。他們回帝都後,遲濱將這個彎彎送到了……
黑老大報了一個高級公寓樓的門牌號,但這個門牌號早在三年前回帝都時,已經由專業的情報機構收集送到他桌上了。
“劉家!”
哐啷一聲,水晶杯落地打了個粉碎。
厲錦琛拿著酒瓶,在原地站了站,神色一片陰冷,目底已是怒意奔騰。又把酒瓶放了回去,他轉身走到桌邊,重新拿起了電話。
這個世界上,總有那麼些自以為是的蠢貨,天堂有路不去走,偏要一頭撞進地獄門。對於這種不知好歹的東西,也沒必要再養精蓄銳,是時候給敵人發個檄文戰帖什麼的,熱熱身了。
一通電話拔出,他的聲音冷而沉,在這樣的深夜裏,更蓄著幾分噬殺的銳氣,道,“燁,永勝華能的資金鏈,給我壓到血線上。”
電話那頭的司徒燁非常驚訝,以致於忘了抱怨好友突然打擾他享受浪漫周末,問,“arsen,永勝華能的人得罪你了?”
厲錦琛默了一下,目光眺向遠處的那口古老的學院大鍾,淡聲道,“對。”
司徒燁的聲音一下變得很興奮,“沒問題,這種小事兒包在兄弟身上。一定玩得他們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欲生欲死,舒舒服服地過好這個聖誕夜,還有春節!”天知道,他們最喜歡這種“玩死人”的遊戲了。
厲錦琛一直沉肅的臉上,終於因為好友的調侃鬆軟了一分,“先謝了。”
“哎,我說arsen,能不能透露一下……”
可憐話沒問完,電話果斷被掛。司徒燁忍不住抱怨這得了好處就過河拆橋,旁邊的美人兒方才柔若無骨地偎上來,在他胸口畫著圈兒,誘惑消息。
“司徒,永勝華能的老總姓劉,剛好是我一姐妹最近的金主呢!怎麼會惹到你的哥們兒呢?你真的會對劉家動手嗎?我聽那姐妹說,那個劉耀的靠山可硬得很,貌似帝都市長的特助還是他親表弟。你們也才到帝都三年而矣,就敢跟人家老龍王鬥了?”
在女人眼裏,慈森集團雖然具有錢,可在華夏帝國這樣的特殊環境裏,不比在星條國那種資本說話的國度,隻有真正握著官權的才是真爺們兒。而且,比起已經創立五年、絕對的本化實業,且又擁有硬實的官權背景的永勝華能,一個外國投資、才入駐三年多的國際型“皮包”公司——慈森,隻要稍有經驗的人一比都知道誰更靠譜兒,誰更硬實。說真的,這也不怪女人沒眼光,事實上多數人要把這兩公司放一塊兒,都會站在永勝這邊。
司徒燁聞言一笑,本是向來不在女人麵前談及公務,不過想到之前厲錦琛也沒有特別提醒他要保密啥的,便應了女人的話,“劉家算哪門子老龍王,頂多一個修成精的小蛟蟲罷了。要跟咱比,可差得十萬八千裏。”
“真的?”女人那眼眸一亮,真仿佛裝了兩個大大的字:錢,權!
司徒燁灑然一笑,意態風流,大掌開始在女人的美麗豐腴上肆意,咬著那小而嫩的耳肉,嗬著氣兒,“真的,還是假的,妞兒試過了才知道,不是麼?”
可憐他這一腔春意融融,另一方身在高處,俯瞰穹宇天際人間萬色,已生出不勝寒意的寂寂之情。
厲錦琛收回遠眺的眼,低頭時,唇角自嘲地勾了下,便大步走回房間,拿起手機,拔出了那個心心念念的號碼。
“您所拔打的用戶,已經關機。”
此時,已經零點。
唉,他怎麼忘了,這個點正是孩子們睡覺的時間。隻有等到明日一早再打……這個夜,怕會變得有點長了。
稍後,男人還是上了樓,進了書房。
……
永勝華能,劉耀悉心打理的能源公司,創立至今已有五年。從他拿到家族的十個億創業啟動基金,到借用朱家關係,入股政府能源部的海上天然氣勘探挖掘項目,前後已經成功運營三個氣坑。從最初親自出門,現場考察,甚至死啃專業知識,到現在家中睡到自然醒,就有大把的票子滾進他瑞士銀行的戶頭,稅老虎啥的見了他都要自動繞道兒,省下的錢用來打點各方關係簡直遊刃有餘,其中各種舒爽,都不必說。
最近一段時間,他和要好的合夥兄弟開始將目光轉向了新型能源市場,海上風能的項目爭奪成為他今年春節前想要拿下的新目標。若是能拿下之後,其技術專利權將緊緊握在他的手上,每年所產的電能,他已經跟幾家國際著名的汽車公司談好了便捷式充能合作方案。屆時,這一條產業鏈若能圓滿完成的話,莫說是在亞洲大陸這一塊,就是在未來以能源為第一生產力的整個世界,他都是世界級大佬們爭相巴結的對象。
這地位等同於誰?
阿拉伯灣的那些穿白大褂的石油大亨們,皇室貴族們,聯合酋長們,早就該被淘汰出能源大戰的戰局,換他劉耀過一把能源帝王的癮了!
這未來的藍圖有多麼宏偉強大,劉耀這顆壯誌之心就跳得有多激烈。
然而他死活也想不到的是,事情就在即將拍板簽約的時候,橫空殺出一股不知名的勢力,簽約泡湯,轉眼不出三日,永勝華能上市股票因為一則“大陸架坍塌,海底天然氣挖掘計劃恐叫停板”的新聞,嘩啦啦的一下,市值縮水了一半。
一直以來都是大漲長虹的能源版塊兒,一下子慘綠一片,劉耀感覺自己整個兒腦門兒已經被染成了慘綠色,那感覺比被女人戴了綠帽子更讓人生不如死。女人嘛,扔了再找也成,可自己的家底板兒平白三天就沒了一半,足以讓他口吐三升老血了。
這個十月,劉耀自創業以來遭遇了第一次事業的深秋。按往年的節奏,尋常上班族個個隻能帶著節日症候群去乖乖打工了,他劉大老板估計還在某個南海小島上,享受美人、椰汁,哦不,奶汁等各種軟玉溫香的撫慰。結果一通深夜電話,他馬不停蹄地飛回國,接連被虐,且還一虐再虐,虐無止境。
某銀行大門口
“我說老兄,咱就借個兩千萬,這對你們銀行一年數百億的進帳來說,算個屁啊!這叫什麼理由?中央緊縮財政預算,關咱屁事兒啊!你就是簽個字的功夫,不用明年,就今年年底,你想在星條國搞幾套房子都成,這對咱來說可真是救命的錢了啊……”
“唉,耀,你以為我不想幫你,實在是……上頭壓得緊。要真給你簽了,我現在就得立馬卷鋪蓋滾蛋,回頭你讓我跟你嫂子侄女兒大過年的喝西北風去啊!唉,耀兒,算哥求你了,你再去找下家試試!”
這滿天雪花片片兒,瞬間就在劉耀眼裏擴大到足以泰山壓頂的地步。在華夏帝國這地界兒,就是稍有些腦子的,不用讀那什麼勞什子複雜得要死的金融專業都知道,隻要你後台夠硬,就可以拿著銀行的錢賺錢生仔兒,回頭借錢的銀行他還得像個龜孫子似地給您擦鞋抹臉兒,求您有空了就舍點兒邊毛兒鱗角兒的肉沫沫,給他們開一葷。為啥啊?那錢放銀行裏除了貶值還能幹嘛?要想真下兒子生金蛋蛋,其實都要靠他們這些做“事業”的大老板把那些死錢轉起來,轉活了,轉成一顆生生不息的搖錢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