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明明的動容,卻選擇了沉默以對,連一點點的好奇都不給予,並非是真的要給予她傾吐心聲的機會,其實是暗示著一種心靈交流的鑰匙。
用我心裏的秘密,換你心裏秘密,可以嗎?錦琛。
他未語的沉默,看在她眼裏,不得不說,她是有些失落的。已經這麼久了,她依然無法讓他對自己打開心扉,主動傾述那陳年的過往。
她突然一笑,小手撫上他的俊容,手指輕輕畫過他濃黑的劍眉,微翹的眼角,比女人還要濃密的睫毛,讓人妒嫉的高挺鼻梁,還有那剛剛被她吃過的性感薄唇。
喃喃道,“唉,我們家琛兒,生得可真好。”
“萌萌!”他氣息一促,捉住她作亂的小手,胸口急速地起伏了兩下。
很好,很好,她家大叔對自己可是非常非常,非常有感覺的。
殊不知,男人的身體感官在這樣的午夜,也是非常非常,非常敏感的,經不起太多的撩拔。
“大叔,你知道的,人家是真的真的,真的非常非常,非常的,喜歡你。”
“嗯。”
她有些不滿地抿抿嘴兒,“你就這一個字,回應我這般如滔滔江山,綿綿不絕的情意嘛?”
“嗯!”
他回答得很幹脆,眉眼已經漾開濃濃的笑意,顯是故意逗弄她。
她又拍上他的臉,還故意使壞地揉了兩把,直到被他的大掌捉住,幽幽地道,“大叔,你知道嗎?其實,很早很早以前,我就知道,我可能,也許,大概……唉,不是爸媽親生的孩子。唉……”
其實她還想著,當年發生了什麼樣糟糕的事情,讓她那麼知性英秀的大叔變成了現在這樣內斂隱忍。她感謝他的曾經塑造了現在的這個讓自己深愛的他,可也心疼那個曾經的他的那些不便為人知的遭遇。究竟發生了什麼,才會讓一個人性情大變?
他立即很溫柔地安撫她,說,“人與人的情感,並不是僅僅用血緣來聯係的。”
她立即接著,“就像大叔和我嗎?”
他淡笑不語,輕輕點了點她的鼻頭兒。
她癟癟小嘴,爬回他胸口,開始娓娓道來深埋在自己心中的那個結,“小時候,街坊叔叔阿姨們就特別喜歡掐我的臉,一邊掐還一邊說,哦,小萌萌,好可愛呀,皮膚真好呀,又白又嫩跟水晶球兒做的似的。你說,他們掐就掐嘛,完了就走人唄!可是折騰完人家之後,背轉過身兒,三姑六婆就開始八卦,說我生得這麼白,即不像姚家人,也不像我媽那邊阮家的人。我真是討厭死那些人了,後來他們一靠近我就哭鬧,於是我爸就不讓那些人隨便碰我,還跟別人倒班,專門在家裏照顧我。唉……我想,那個時候,爸爸大概知道了那些阿姨的議論,就不讓我媽輕易帶著我去別家串門兒,跟那堆討厭的三姑六婆見麵……”
她有些無力地喘氣,他一手撫著她的腦袋,另一隻手還輕輕拍著她的背,真像是哄孩子一般。
他道,“那個時候,你不過一兩歲,就記得這些了?”
她答得有氣無力,“是呀!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好像是因為要搞明白一些事情的原因,這些記憶就會從腦子裏浮上來了。好奇怪!以前我總以為是後來學了爸爸教我的那些東西,不過時間久了又發生,兩者都有些聯係吧!啊,對了,還有一件事!”
突然,她來勁兒地又從他懷裏撐起身子,大眼直閃,“大叔,其實我會遊泳的,我不是旱鴨子。我爸說我嬰兒時期就會遊泳了,根本不要人教的。而且我也記得,我在上幼兒園前,常跟著爸爸去大河邊遊泳。夏天的涪江水,勉勉強強才會充滿整個河道,不深也不淺。爸爸身體好棒了,我覺得也不比大叔你的差啦!爸爸就會帶著我順流而下,遊好遠好遠啊,我那時候覺得好像遊完了一條銀河……哦!有個故事叫什麼魯兵遜漂流記吧?我就覺得,我們遊了那麼遠……”
那應該是一段很美好的回憶,小姑娘說得興奮處,小手就猛拍他的胸膛,雖然身體忍著難受,可是他很喜歡她這樣有精神的模樣。
遂問,“你確定你那個時候是在遊泳,而不是在狗刨?”
“切,大叔,你太看不起人了啦!人家是真的會遊,爸爸還給我拍了照呢!等這回回家,我給你看,以照為證。啊,不對不對,你不能歪樓。”
“嗬嗬!”到底是誰自己先歪的。
“那時候,鄰居叔叔哥哥們都很驚奇我擁有這樣強大的泳技,無師自通。還說,未來的小萌萌要做遊泳皇後!”
厲錦琛輕笑,想想小姑娘那個年歲時,剛好是帝國第一次拿到亞運會的舉辦權,那時全民掀起了運動健身的風潮,且帝國的遊泳項目在全球體壇上連連大放異彩,促使很多家長開始放開高考這唯一一條鯉魚躍龍頭之路,把孩子往體育事業上培養。
“可是你現在成了旱鴨子!”他伸手勾了勾她得意洋洋的鼻尖兒。
剛剛開放的小花朵兒,茲啦一下就蔫兒了,“唉,那是因為,冬天一捂就白了。過年的時候,各家孩子們都會拚成績,在外公外婆麵前討賞。我當時的成績最好,最優秀,嗑頭之後拿的紅包最大最厚,招表弟妹們妒嫉了。他們……不僅把我做好的作業偷藏起來,害我快上學時才發現,不得不補寫作業到晚上三點。而且還當著我的麵,指著我鼻子說我不是爸爸媽媽的孩子,說我是路邊揀來的小野種……後來……”
小花朵兒開始蓄起了小水花,聲音也變得咽咽的,“後來,我聽到姨媽們在外公外婆麵前說,我長得一點兒都不像爸爸媽媽。本來爸爸是要被調到大城市裏去當官的,可是卻因為有了我,突然就決定不去大城市了。還說媽媽本來也是要當官太太的……說我是個掃帚星,壞了阮家的風水,外公早於外婆過逝了……”
他勾起她的小臉,眼神堅定,沉聲道,“他們胡說!”
她帖上他溫暖的掌心,乖順地蹭進他的頸彎裏,歎息,“我知道啊,我也想這樣告訴自己的。可是每天早上梳頭的時候,媽媽和我一起照鏡子,我就發現,我真的一點兒不像她……還有爸爸。可是他們明明那麼愛我,我看好多書裏寫的後爸後媽對孩子不好,可他們對我可好可好了,比我隔壁鄰居的親爸親媽還要好,還要溫柔,還要強大……”
“因為他們是你的父母,這與血緣沒有絕對關係。”他輕輕拭過她臉頰的淚珠兒,轉而問,“手語也是那個時候學會的?”
她點頭,“那是在我快上小學的時候,因為姨媽他們和一些街坊鄰居閑嗑牙,說我越大越不像爸媽的孩子,那天……”她突然吸了吸鼻子,眼神垂了下去,“我提著媽給她們做的肉包子,去拜年……我可氣了,到後來我沒給他們包子,我一個人都吃了,我,我也沒叫他們……我沒給他們拜年,我在外麵遊蕩了好晚好晚……爸媽找到我的時候,我已經開始發高燒……高燒沒了聲音後,我就不想說話了,當時爸爸為了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就想盡辦法跟我交流,於是教了我手語……”
厲錦琛心下又好笑,又心疼,想到自己第一次的確看走眼了。以為就是個害羞內斂的小姑娘,哪知道真性情其實是調皮搗蛋、有仇必報的女漢子。從小,就知道怎麼折騰大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