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萌萌?”
厲錦琛的聲音放得更柔更軟,旁人都看出他有多麼小心翼翼了。他沒有收回尷尬僵住的手,仍放在女孩麵前,有邀請的意謂,更似乞求。
“家裏還燉著你喜歡喝的烏雞湯。”
這時候,眾人感覺男人都有些戰戰兢兢了。於是所有眼光都帶著些許的期待投向了那個看起來單薄又虛弱的女孩,她穿著白色的裙子,藍色的花紋,真像一團輕飄飄的雲朵兒,稍不小心就會飄走了,或者,一走出門就會被外麵的大太陽蒸發不見了。
沒由來的,一顆心也隨著她,高高地懸起。
真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啊!
女孩終於抬起了雪白的手臂,將同樣雪白的小手入進了那隻空了許久的大掌中,然後一下被大掌緊緊包裹著。所有人都不由鬆了一口氣。
厲錦琛的目光明顯顫了顫,掌心裏的柔軟於他就像一團綿花,一縷雲絲,他不敢抓得太緊怕她化了,也不敢放鬆就怕她溜了。
這一個小小的牽手,竟似一場滑雪賽的奔騰跌宕,讓他心跳加速有些無法負荷似地,兩人隻走了幾步,他就有些難以自製,突然停下腳步。
萌萌下意識的反應,奇怪地抬頭看向男人,男人已經俯身下來,一如即往般雙手穿過她的背和後臀,輕鬆將她打橫抱起,她隻來得及低呼一口氣,用手抱住男人的脖子平衡自己。
同時,厲錦琛朝身側的人看了一眼,王致誠立即心領神會地將早準備好的遮陽傘打開了,全遮在了萌萌頭上,似乎怕這清初晴的太陽灼傷了她白的有些剔透的水嫩肌膚。
萌萌訝異極了。他們把她當易碎的瓷娃娃了嗎?這大早上的太陽又不強,打什麼傘。
她沒注意,自己難得露出了一個明顯的表情,比起之前住院的時候都要生動許多。
這小小的表情變化讓厲錦琛心情一下子也放了晴,口氣輕快地說,“酒店最近又設計了幾款新蛋糕,車上有兩款,你看看喜歡吃哪款。”
她聽著,慢慢的又收回了驚訝地表情,隻是在看到前麵停放的汽車時,目光又不由得閃了一下,雖然很快,還是讓全心全意的男人捕捉到了。
停在路邊的是那輛商務車,他們已經許久沒有開過了。在她的感覺裏,其實就這輛車坐起來最舒服。尤其是出外遠行時,寬大的商務空間裏裝備了很多功能,吃喝玩樂都有,她很喜歡。可是自從他病情加重之後,就再沒見他開過這輛車。
今天,的確讓她有些意外。
王致誠先一步拉開了副駕門,厲錦琛卻沒有過去,而是朝後門處點了點下巴,王致誠立即笑著拉開了後車門,還討好地說現在萌萌姑娘坐後麵會更舒服一些,自己就上了副駕位,讓張小苗和萌萌坐在後麵。
萌萌對此也沒有任何表態,默默地坐在車裏,也沒有像男人所期待的那樣,去翻找保鮮箱裏的蛋糕。
這時候,張小苗又擔負起緩和氣氛的和平大使,在後箱裏東摸摸西摸摸,就把兩蛋糕拿了出來,讓萌萌試償。可是小姑娘一臉淡漠,無動於衷的表情,讓張小苗心裏很有些挫敗,又不敢表現太多。最後,似乎是覺得小苗姐姐這和事佬做得辛苦,萌萌才像征性地拿起小勺子,一個蛋糕吃了一口。
半個小時的車程,全是王致誠和張小苗在東拉西扯一堆,想要活躍下氣氛。
可惜,小姑娘似乎對他們的話題完全沒有興趣,幾乎不搭話。在此情況下,厲錦琛搭話的興致也不高。中間也有故意詢問萌萌一些問題,萌萌應得很簡單,更簡短。
嗯!
好。
是。
哦。
嗯。
唔……
進了門,厲錦琛說他們可以先離開了,王致誠和張小苗兩人都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可說要走,看著那一大一小兩個悶葫蘆,又打從心裏覺得不安,都有些言不由衷地說要幫忙。
厲錦琛看了眼兩人,回頭對萌萌說,“你去客廳看會兒電視,或者玩遊戲,休息一會兒。”
萌萌垂下頭,表示默認了,轉身離開,什麼也沒應,也不需要應。
人一走,王致誠口氣有些結巴,“boss,那個,要不要我請個阿姨過來幫幫忙。也免得您工作忙,也抽不了太多時間照顧萌萌。”
張小苗有些恨鐵不成鋼地踢了王致誠一腳。他這根本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嘛!oss要願意,其實是想怎麼照顧就怎麼照顧,哪還需要第三者插足啊!現在,這就是禁忌啊。這傻帽兒還要叫個“第三者”出來,不是存心欠扁嗎!
“不用了。”
厲錦琛的臉色陡然沉下,拒絕得口氣很重。
氣氛一下變得有些僵硬。
張小苗急忙接過話,托著還一臉擔憂不舍離開的王致誠走了。
電梯門一關時,匿大的公寓裏,就是一片死般的安靜,女孩並沒有看電視,也沒有打遊戲,而是靜靜地坐在沙發上,看著她的課本和學習資料。他慢慢走過去,發現連翻動書頁都沒有聲音。隻是當他靠近時,她握著書頁的手指,明顯變得有些僵硬,發白。
他的靠近,讓她緊張。
有了這種認知之後,他在她兩步距離處停下,問,“要喝點什麼嗎?”
她輕輕地“嗯”了一聲。
“想喝奶茶,還是牛奶,或者清茶?”
她不語。
他替她拿了主意,“喝點紅茶吧,要我把空調調小點嗎?”
她未答。
他已經拿出手機,發出了指令,沒一會兒,室內的氣溫就升高了一些,她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也慢慢消了下去。
飲料,點心,水果,一一擺在了萌萌麵前的茶幾上。她靜靜地看書,不時發出書頁翻動的聲音。
厲錦琛栓上圍裙,在廚房裏忙碌。屋子裏很快飄出一股淡淡的飯菜香,一如往常。他偶時出來看看她時,會問她怎麼不喝水,看累了就應該休息一下眼睛。
她聽了他的話,慢慢放下書,喝水,吃點心,水果,動作緩慢,若是跟尋常比較起來,顯得有些遲鈍,甚至笨挫了幾分。
他看著心中一陣深深的揪疼,想到出院前醫生說的話。
“……她腦袋受傷,有嚴重震蕩,會有什麼後遺症也很難說。也許是語言表達會變得有些遲力,或者動作協調性上變差……加上她之前又受過那種,咳,那方麵的刺激,心理上的傷害恢複起來比身體更慢,如果恢複得不好還會嚴重影響到她的身體……必須非常耐心又細心地照顧她,讓她感覺到愛……和安全感……”
和以前的那個活潑的小姑娘比,現在這模樣何止是遲鈍,根本就是呆滯、木訥,失去了生命力的……傀儡娃娃。
“萌萌,吃飯了。”
端上最後一道菜時,他朝客廳叫了一聲。
一會兒,才看到女孩趿拉著拖鞋,一步一步地走過來,表情空洞,眼神迷茫,看到他拉開的椅子,她似乎才得到了一個新的指令般,乖乖地走過來,坐下,雙手規規矩矩地放在膝蓋上。
他的動作有一刹僵硬,胸口激烈地起伏著,快要抵製不住心髒撕裂的痛就要呐喊出聲。可是當她抬起頭,那迷茫的目光專注地盯著他,仿佛是等著下一個指令時,他竟然還是壓下了胸口的疼痛,慢慢的,俊美的麵容上釋出一抹柔暖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