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上,這次亞德尼斯來之前,與父親有過一番交談。
亞特皇帝口氣十分嚴肅,“本來我很感激他們照顧那孩子這麼多年,讓她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長大。厲家的這門親事,雖不是我們所希望的最好的一樁,但也不算太糟糕。那孩子還未正式成年就嫁人的,實在有些遺憾。不過……”
皇後陛下的重點,當然不可能是“不過”之前的話。
“貧賤夫妻百事哀。為了讀個大學就拿女兒的終生大事做交換,這未免也太可笑了。孩子小小年紀就讓她遭遇這麼多根本不該她碰到的事情,這樣的父母和親家,不要也罷!”
“是,父親。我也這樣認為!”
父子兩麵前的豎立的觸摸式透明電腦屏上,顯示的正是萌萌姑娘從幼兒園開始,一直到現在的所有資料信息,俱細糜遺。很顯然,他們針對目標進行調查的手段和速度卓有成效。曾經被遺失的那些女孩重要的成長過程,都曆曆在目。
“亞尼,這次過去,想辦法把你妹妹帶回來。不惜一切代價!”
皇帝陛下不禁揉了下額心,走到了窗邊,目光眺向窗外的一片碧波池岸邊,那裏,他心愛的妻子臨水而坐,娉婷之姿,一如當年第一次見到她時的模樣,依然那麼美麗神秘,讓他移不開眼。
隻是,在這副“美人在水一方”的圖畫裏,卻多出不太和諧的一筆。
“我不希望你母親過度沉溺於那些虛偽、可笑的謊言,再繼續麻醉自己下去。”
夜色與星光相映的碧池邊,溫柔賢靜的皇後陛下膝邊,坐著一個年輕漂亮眉目之間明顯與皇後陛下有幾分神似的年輕女孩,承歡嬉笑。兩人相視的瞬間,帖近的兩張麵孔,真仿佛一副母慈女孝的溫馨畫麵。
嘩啦一聲,皇帝把窗簾重重地拉上了,臉色少見的陰沉。
……
醫院
亞德尼斯朝隨行的醫生莫斯點了下頭,莫斯立即提著藥箱,上前與醫院的人員接洽相關事宜。
看到那箱子裏裝著的好大一袋血液,在場其他人也隻能保持沉默。
千大萬大,也沒有人命大。
旁邊,向東辰愈發覺得奇怪,問薑亦儒,“他憑什麼在此發號司令?他就確定萌萌是……”
薑亦儒一把壓下了後麵的話,壓低了聲湊近向東辰說,“小弟,哥不得不說你其實才是咱們家族最有眼光的!和百年前,建國統一戰時咱們家的祖先有得一拚。”
向東辰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你什麼意思?”
薑亦儒抿了下唇,“咱們以前的曾祖六爺爺一眼就相中了那位改變曆史、令得兩大帝國停戰修好邦交往來的親王妃。而你,也一眼相中了這顆傳說中已經遺落凡塵近二十載的亞特帝國的真明珠。瞧見沒,你的機會來了,加油!”
“加什麼油?”向東辰完全沒有半點兒喜感。
薑亦儒挑挑眉,似乎就有邪惡的小魔鬼從他肩頭跳過,“傻孩子,這種時候還跟哥裝什麼傻。”
“你不幫你的過命兄弟了?”
“麵對一個帝國的壓力,我這個毫無實權更無名無實的皇太子,哪能跟一個手握軍政大權的皇太子相比?!”
向東辰冷冷一哼,“你的如意算盤打得是不是太天真了?”
薑亦儒攤了攤手,“小夥子,這是國際外交平等互惠的基本法則。咱不能破壞由我們帝國定下的優良傳統,不是嗎?再說了,阿琛是我的兄弟,你也是我的兄弟。厚此薄彼讓我一直於心不安。所以要是一人一次,哦不,小萌萌要是真地休了她家大叔,當然還是肥水不落外人田更好。”
向東辰一把推開了薑亦儒的手,“少給我玩兒你們薑家那套政治平衡遊戲。以前是厲錦琛的帝國價值更重,你舍不得得罪厲錦琛。現在姚萌萌真實的公主身份比厲錦琛更重,所以你就故意給亞德尼斯行方便,賣麵子。”
甩開了“勢利”無比的表哥,向東辰走到了距離厲家人最遠的角落裏,坐在長椅上一言不發,陷入了沉思。
那個可以跑到厲老爺子的圈子裏動手腳的幕後黑手,到底是誰?
付婉兒嗎?
……
“不!”
厲錦琛慢慢抬眼對上了亞德尼斯的盛氣淩人,他沉黯的目光如暗夜裏緩緩出鞘的死神鐮刀,揮下一招雷霆萬鈞。
“我不會跟萌萌離婚!”
他一字一句地說出口,讓人無法忽略也不敢輕視那語氣裏的堅定,和強硬。
“你,厲錦琛!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我很清楚。皇太子殿下是否耳聰,需要我再重複一遍。我和萌萌的婚姻問題不需要外人過多幹涉,過問。”
頓時,在場眾人都鬆了大大的一口氣。王致誠更不自覺地握緊了張小苗的手,惹得未婚妻斥叫一聲,抖著手鬆開之後可那股子緊張激動還是有些抑不住。天知道,他有多害怕厲錦琛會跟他重提那個《離婚協議》的事情。在之前於霜寒雪地裏,蹲坑當石雕的那會兒,他就無數次地擔心過厲錦琛會想起這茬兒來,當初他並不知道oss花了多少精力才說服自己放棄那個糟糕的決定,在這個美妙的暑假裏,這兩夫妻的關係眼見著一天比一天好,這是所有人樂見的情形。
可眼前,不知道需要幾個暑假,還是幾個寒假,才能讓一切又回歸正軌呢!
不知道,還有沒有奇跡會再次降臨呢?!
該死的,為什麼都是這些亂七八糟的烏龍老出來棒打鴛鴦呢?!
這種燒心的劇情是哪個沒腦子的作者還是編劇想出來的呢,咱必須詛咒她丫的也跟小萌萌一樣鬧腸炎吧?!
“厲錦琛,你該知道,我給了你一次機會,你已經食言了。”
“我知道。”
“我這次來,不是來談過家家的!”
皇太子殿下顯然非常憤怒,已經無法控製自己保持臉部表情的優雅了。
厲錦琛的冷酷從容也分毫不減,“抱歉,殿下。就算是皇帝陛下親自前來,也不能隨意評斷別人家的家事兒。相信就是在亞特帝國,皇帝也難斷家務事兒。”
“厲錦琛,我必須告訴你,就憑她接受了我父親和我的血液,兩次。我們也有絕對的權利!”
“皇太子殿下……”
“厲錦琛,我也不防再告訴你一聲。dna檢驗報告和認祖歸宗的相關手續資料,我已經全權委托了全世界最好的八位律師,於今晨正式進入貴國的司法程序。最快要不了三個月,姚萌萌這個名字就會成為曆史,很快消失掉。”
“那也不可能改變她是我妻子的事實。我們的結婚證書就是拿到聯合國仲裁委員會,也會得到應有的尊重。你和你的父親,也沒有權利可以隨意拆散我們!”
亞德尼斯氣得拿手指狠戳厲錦琛的心口,厲錦琛還擊時也很不客氣地戳了回去。
兩個大男人你來我往,唇槍舌戰,火花打得茲茲響,完全是誰也不讓誰的架勢。
然而,姚家夫婦卻是越聽越心驚肉跳,無法自矣。當亞德尼斯提到“認祖歸宗”時,姚媽媽再也忍不住地衝上去,低叫,“不,你們沒有資格這麼做。萌萌是我們的女兒,是我,我十月懷胎生下的小寶貝。”
亞德尼斯看著福態平庸的姚媽媽,眼底立即放射出不太耐煩的目光,道,“女士,如果萌萌真是你們的女兒,你有給你的小寶貝輸過血救過她嗎?!”
姚媽媽一下子被問得呼吸急促、滿麵漲紅,不顧一切地歇斯底裏吼了出來,“是,我是沒法給她輸血。可是為了她,我和我丈夫付出了一輩子的青春和前程。本來我丈夫可以有機會留在帝都發展,若是到現在混得再不濟也不至於像在涪城那樣的小地方那麼糟糕得連一套商品房也促襟見肘。因為我們怕那些人又跑回來,想要謀殺一個無辜的小嬰兒。為了她,我們寧願回到那個並不發達甚至十分閉塞的小鎮生活。為了她,我們寧願不升職不升遷,幹得再好,也保持絕對的低調,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覬覦。為了她,我們甘願一輩子平庸被人笑話無能、脾氣差、沒人緣兒。為了她的安全著想,我們也讓她戴上了遮掩真容的眼鏡,留難看的長發。還教導她低調就是幸福!所有的這一切的一切,是不是很愚蠢,很癡傻,很沒腦子啊?對,我們就是這麼蠢,這麼傻,二十年如一日地擔憂著,害怕那些沒人性的殺手會找上門來。我們甚至教導她也跟我們一樣平庸低調,就為了避人耳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