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教室裏人頭攢動,二百多學員濟濟一堂。這樣的大課即使在隊列、戰術訓練期間也時常有之,一般都是政治思想課。我現在才發現,當初開學典禮上出現的教官,僅僅是我們軍事訓練的教官而已。政治思想課的教官還有一批,有些似乎還是兼職,講完一兩個小時的《總理遺教》、《領袖言行》或者“中國之命運”,就消失不見。有些則是長期精講《三民主義哲學基礎》,《五權憲法》或者國民黨黨史、黨派分析、黨派鬥爭。所謂黨派鬥爭,無非是共產黨“殺人放火,共產共妻”之類。
我時常疑惑,不是統一戰線了嗎?怎麼還這樣講共產黨呢?
花樣繁多的政治課程裏,除了極個別教官講得比較生動,稍可入耳外。其他的都是大家軍訓勞累後打瞌睡的時間。每當教官講到延安,我的精神就開始溜號,掛念起啟軒來。總猜想他們到沒到延安,過得好不好。
女生列隊走進教室,教室裏的竊竊私語聲瞬間安靜了下來,男生們默默地對著20來個女同學行著注目禮。康民不顧周圍的目視,給我打招呼。我微一頷首。上次爬泥水地感冒,康民找了個機會問了問我的情況。高淑恒就打了我一次小報告,說我違反規定,和男生“串隊交談,似往來甚密”。我不想再給她什麼把柄。待女生坐定後,教室裏又是一陣私語。據說高淑恒為了上大課的時候男生對女生評頭論足,專門找教官,建議女生隊每次先進教室,不過最後不了了之。
今天教室似乎經過了特別安排。前排的座位拉得離講台頗遠,教室前側的角落裏,還擺著個凳子,凳子上擱一個小酒瓶。
待大家坐定,一位身材高高瘦瘦的年輕教官走了進來,他下頜端方,目露精光,一看就是個性格堅毅、精明強幹之人。起立敬禮之後,學員們發現,這位教官今天居然帶了手槍。
我們也學習過步槍射擊,不過都是在野外,指導我們的教官也未必荷槍實彈。今天隻是教室內的課程,他卻帶槍,的確太不尋常了。
他冷著眼觀察了一下講台、前排和角落裏酒瓶的遠近。
“諸位”他一開口,全場鴉雀無聲。“大家可能奇怪,我為何於教室裏佩帶手槍。我要說的隻有兩句:一,今天這堂課不是政治思想課;”
同學們稍鬆了口氣。
他提高了聲音,讓中氣十足,冷靜練達的聲音傳達到教室裏最遠的角落:“二,今天所講的將會於諸位性命攸關。”
他不動聲色地掃視了一下大家或目瞪口呆,或驚訝莫名的表情。說:“今天開始,我要為大家講手槍射擊。”
“諸位可能會說,為什麼手槍射擊與我們性命攸關。步槍就不重要了嗎?”
他扯扯嘴角,一笑。“不是不重要。是根本用不著。”
教室裏頓時炸了鍋,一片嗡嗡的說話聲。
他揮揮手,示意安靜下來。“至於為什麼用不著。以後你們自然會知道的。我的責任,隻是讓你們把槍用好。就像這樣……”
“樣”字尚未出口,隻聽得“啪”的一聲,女生尖叫起來,再看,牆角的那隻玻璃瓶已經被擊得粉碎!大家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他手上一閃,槍已經入了他腰上的槍盒。他筆直的站立著,一如剛進教室。
拔槍、射擊、收槍,一氣嗬成,快如疾風,迅如閃電。
女生驚魂未定,男生大張著嘴。“再來一次,再來一次!”膽大的大聲鼓動著。他淡淡地笑了笑,眼睛深處掠過一絲得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