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清脆的槍響,打鬥中的眾人停了下來。
馮主任怒衝衝地把槍扔還給警衛,和警衛把糾纏中的人群分開。
“打呀,怎麼不打了?不是厲害得很嘛!打呀!”他揪住李勇的領子,把他推到一邊。徐民生倒在地上,鼻血直流。
“有本事統統給我上前線去!在這裏自己人打自己人算屁本事。你們是什麼人?啊?地痞流氓嗎?這裏是什麼地方,啊?菜市口嗎?”他一把扯下了身邊打架的人的領花,摔到對方臉上。
他一轉臉,看到我和胡玉鳳的樣子,更是氣不打一處來,跳著腳說,
“關禁閉!統統給我關禁閉!”
馮主任話說得狠,實際上“參戰”的很多人下午還要當班,誰也沒辦法一下子調這麼多人手頂班,何況裏邊還有好幾個是業務骨幹。
最後被關禁閉,隻有我和李勇。李勇關了半天,一個警告處分。
我因為挑頭滋事,被關了三天禁閉,並得到警告處分。
而徐民生隻得到處分。胡玉鳳僅被取消了管理收發物品的權限,“訓誡”了事。其他打架的參與者,所有臨訓班的人的處分,也比渝訓班的輕。
這樣的處理結果,更讓渝訓班的同學忿忿不平。其他期畢業的同學,也都替我們抱不平。
這一架,讓本來暗藏的臨訓班和渝訓班以及其他期畢業同學的矛盾,徹底公開化。
從此,明槍暗箭,彌漫在本就不太平的總台。
我頂著高高腫起的臉,剛出禁閉室,就被叫到台長辦公室。
“看不出來嘛,你也能打架。”台長重重放下水杯,“有什麼問題不能向上峰報告,不能讓上峰處理?人家五大三粗的,你是人家的對手嘛?動手就打,沒腦子。我看你破相了怎麼辦!這幾天你別上班了,回去給我好好反省反省!”
這實際上放了我幾天假,讓我好好養傷。
跟胡玉鳳幹的這一仗,我臉上脖子上被她撓了幾下,嘴角、右臉頰都有淤青,臉上尤其厲害,腫了起來,還蹭破了點皮,幸好破的地方不大。腫起的地方趁著塗上去的藥水,實在可怕。
我坐在宿舍,對著鏡子一看,心裏暗叫倒黴。
小孫剛好回來,給我捎來一封信。她過來看我的傷。“何苦呢?你明知道她是那樣的人。”
然後她掏出一小瓶藥膏,說是徐民生讓她捎給我的。
我沒接,說,如今鬧到這個份上,你覺得這些還管用嗎?這些不是你的錯,你別難為自己了。我知道這藥是你自己買的。
小孫沒再說話,出去了。
拆開一看,信是陸文翔的。信裏不解地問我,為什麼又長官長,長官短起來。難道我們不是朋友麼?他寫道,他所說的幫助,是朋友遇到難處時施與的援手。他從不覺得,向朋友伸出援手,還需要什麼條件。
他寫道,“如果做粗活就辱沒了斯文,年逾花甲仍在耕作的校長,又該置於何地?投筆從戎的將士,又置於何地?”接著他勉勵我,讓我不要因為暫處逆境,就意誌消沉。
我的嘴角不禁抽動了一下。
接下來,他又寫道,“第一次見麵時,隻覺得你柔弱。相處久了,發覺你頗有勇氣。置自己性命於不顧,也要救人。不懼麻煩,也要安頓素昧平生的孩子。有時雖莽撞,卻是我見過的最善良、最有勇氣的女子。有些事,若獨自麵對,我未必會去做。你的出現,也讓我自省,戎馬生涯,除了磨礪自己的性情,是否也讓自己心腸變硬,不通人情。”
我瞥了鏡中高高腫起的臉頰和淤青。如果他知道他所說的善良而有勇氣的女子,是這樣的麵目,他該如何自處?
壓住心底的苦澀,我捂著作痛的臉當即給他回了信。我寫道,所謂救人助人,實屬偶然。重來一次,我也會踟躕猶豫。我寫道,“我從不曾如您所說得那般完美。如果您那樣看我,或遲或早,您會後悔的。”含著眼淚,我把信寄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