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說過,槍不能解決一切問題。”來人站在我麵前。
我好不容易止住咳嗽,說了句謝謝。他把我扶了起來。
“你一直跟著我?”
“跟著你的是這家夥。你太不警醒了。”他踢了踢躺在地上的人。
“死了嗎?”我上去探他的呼吸。
“我下手有輕重。來,把他抬那邊。讓他好好吹吹風。”我們把他拖到一家已關門的酒館門口。
回到家我給他倒了杯水,兩人靜坐了半天。
他說:“這幾天你最好別回家。”
“我沒有地方可去。”
兩人沉默了一陣。
“聽說……”
“你……”
兩人又同時開口,尷尬地停住。
“你一直在家門口等我?”
他沒吭聲。
“聽說你要調走了,去哪裏?”
“上海。我今天來就是跟你辭行的。”
“……你要去……”
“對。”
“會送命的。”
“我知道。我自己申請的。”
“為什麼?”
“約束下屬不嚴,不配執掌法紀。調走理所當然。”
“戴老板喜歡你,你有很多地方可以去。為什麼去上海?”
他苦笑了一下。我也立刻認識到自己的天真。
“對不起。給你添了麻煩。”
“你不必自責,是我的錯。與你無關。”
他越這麼說,我就越自責。我搓了搓自己的衣角,裝做起身給他添水。
他站起身告辭,說不必麻煩。
“不再坐一會嗎?”我驚訝地端著茶壺問。
他似乎想坐下,但又有點為難。
“再……再喝點水再走吧。”我攏攏頭發說。
“不用了。”他有點局促,“其實我今天來……還有件事想問下你的意思。”
“什麼事?你不用這麼客氣。坐下慢慢說。”
他終於坐下,看著我,臉色微微發紅。
“去上海是去做地下工作。一般去敵占區工作,最好是兩個人結伴而行,以……夫妻的名義。所以,我想問下你,願不願意和我一起去?”
茶水撒到了我手上。我抽回手,吹著手指。
“你這是什麼意思?”
“就是問你願不願意做我的工作太太。”他直截了當地說。
-----懶作者故弄玄虛的分界線------
“我不會原諒你的。”我垂下眼,冷冷地說。
“……既然這樣……我告辭了。”他站起身,扭頭就走。
“等等……”
他有點意外的回頭,眼裏閃過一絲期待。
我避開他的眼。
“你為什麼希望我做你的工作太太?”
他沉默半晌,方低聲說:“繼續呆在陪都,你會毀了自己。上海危險,卻會給你一線生機。”
心裏某個位置牽扯著疼了一下。但此時低頭,會顯得我太軟弱。
“如果我拒絕,上峰給你再分派一位工作太太,你怎麼辦?”
“我沒有考慮過其他人選。”
我呆了一下,走回桌邊,裝作收拾茶杯。
我咳了一聲,略帶挑釁地看著他說:“我不去,總歸有人要去的。如果他們一定給你派一個,或者讓你去訓練班挑一個呢?”
當年在訓練班裏,女學生恐慌地湊在一起哭泣的情景在我腦海裏一閃而過。
“……執行命令。”他清冷的眉眼裏,看不出任何情緒。
很好。上海也好,地下工作也好,隻是一份工作,一個任務。任務完成後,管別人怎麼看,我能毫無負擔地抽身即可。
他走向門口。
“我同意。”
他的背影僵了一下,很快答了個好,消失在門外。
雖然當年在渝訓班,學生們都接受過相關訓練。出發前,我們兩人仍需接受短暫的專門訓練,由曾經潛伏過的人員指導我們,從忘掉自己的名字、身份,了解潛伏紀律,到熟悉對方的興趣愛好,了解可能的危險不一而足。最緊要的培訓,簡而言之,就是避免我們穿幫。
比方說,聽到自己的真名,我們便不能再回頭甚至驚訝,要像聽見喊陌生人一般漠然走開。
僅此一項,我就訓了十多日才勉強適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