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醒來了。
就像睡在家裏的炕上那樣,眼睛還沒有睜開,抬手捂著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蜷縮在他腳邊的卡秋莎,馬上就猴子般的跳了過去,抱著他胳膊搖晃起來,嘴裏發出低低的瓦奧聲。
陸寧睜開眼,定定望著卡秋莎,明顯在回憶什麼。
本來滿腔歡喜的卡秋莎,動作慢慢變緩,髒兮兮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消失,海藍一樣的眼眸中,也浮上了緊張、自卑還有惶恐的複雜神色。
她好像這才發現,陸寧終究隻是陸寧,並不是竭力保護她的母親。
痛苦從眼眸中一閃而過後,卡秋莎鬆開了陸寧的胳膊,慢慢後退:燕子在讓她追隨陸寧時,就曾經一再囑托她,要像奴隸對主人那樣的尊重他,伺候他。
卡秋莎知道什麼叫奴隸,也知道什麼叫主人。
這十八年來,她聽燕子已經講過太多外界的故事,更能從那些蚯蚓們交談時,知道了主人是個什麼樣的概念:那些蚯蚓們,隨時都會為主人去死,或者被殺死。
在這個黑暗世界中,卡秋莎母女連那些蚯蚓都比不上。
她,怎麼可以把陸寧當做是母親那樣疼愛、嗬護她的人呢?
卡秋莎後退時,陸寧伸手抓住了她的手。
卡秋莎身子劇烈一顫,想掙開,卻不敢。
從她的眼眸中,陸寧看出了她在想什麼,微微笑了下才說:“卡秋莎,你會說話嗎?”
卡秋莎嘴巴動了下,卻沒有發出什麼聲音。
“會嗎?”
陸寧又問,看著她的眼神裏,滿是卡秋莎不解的溫和。
卡秋莎不知道,這是兄長在看小妹時才會有的眼神。
她來到這個世界的十八年內,除了母愛之外,從沒有接觸過別的情誼。
但她卻能從陸寧溫和的眼神中,感覺到了心安,垂下眼簾,聲音很低,也很生硬,用俄語回答:“會。”
陸寧笑了:“那,你會說漢語嗎?就是我現在說的這種話。”
卡秋莎抬起了眼簾,慢慢點了點頭,用漢語說:“會。”
“那就好,看來燕子早就想到,有一天你會離開這個鬼地方,回到正常的人類世界中去。”
陸寧想了想後,開始試著跟她聊天:“那你知道,卡秋莎這個名字,在俄語中是什麼意思嗎?”
他倒是也很想坐起來,可渾身酸麻,毒性還沒有徹底的過去,不妨先多躺會兒。
這次,卡秋莎搖了搖頭。
陸寧說:“用說話來回答。”
他能看出,卡秋莎在這兒很少說話,要不然也不會在憤怒、恐懼時,總會下意識的發出瓦奧瓦奧的尖叫聲。
同時,他還發現卡秋莎個頭其實不矮,就是因為極度營養不良,更因為總是生活在恐懼環境下,本能的佝僂著身子,所以顯得特別瘦小。
卡秋莎不知道陸寧讓她多說話,是鍛煉她以後跟人類正常交往,隻是牢牢記住母親的話:無論主人說什麼,她都得無條件的服從。
“不、不知道。”
卡秋莎可能是第一次,跟母親之外的人講話時說出兩個字以上的話,所以顯得更加生硬。
“那我跟你講講你名字的意思,好不好?”
陸寧抬手,輕輕拍了拍石頭,示意她坐下來。
卡秋莎猶豫了下,才坐了下來,卻是坐在了地上,雙手抱膝。
陸寧知道,短時間內她還不能適應自己的出現,笑著要求道:“說話。”
“好,好。”
卡秋莎趕緊吐出了兩個字。
陸寧慢慢的坐了起來,抬手伸向了卡秋莎。
卡秋莎下意識的想躲,又停住,任由陸寧用手輕輕撫摸著她的發絲:“卡秋莎不但是世間最美麗的名字之一,更是代表著愛情,陽光,堅強,不屈服--我覺得,這也是你母親給你取這個名字的主要原因,所以我希望你能向她所希望的那樣,堅強,快樂起來,懂了沒?”
卡秋莎的眼眸慢慢的亮了起來,定定的看著陸寧,過了很久才點了點頭,接著趕緊說:“我、我懂了。以後,我要堅強,快樂。”
“對!以後,都不要忘記我今天跟你說過的這些話。”
陸寧開心的用力點了點頭時,吧嗒了一下嘴巴。
“那邊、那邊有水!”
卡秋莎馬上就明白了過來,轉身就雙手撐地,想跑到角落邊拿水。
陸寧卻說:“站住!”
卡秋莎回頭看著他,再也不敢動一下,眼裏又浮上了緊張神色。
陸寧輕聲說:“以後,無論任何時候,都要站著走路。”
卡秋莎眼睫毛忽閃了幾下,慢慢明白了陸寧為什麼要這樣要求她,猶豫了下,才慢慢的站了起來。
“挺起胸膛,雙腿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