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記私房菜,在這座小縣城內絕對是一塊響當當的招牌。
尤其是其中的那道名叫‘九轉大腸’的魯菜,更是被稱為鎮店之寶,非等閑人無法嚐到的。
所謂的非等閑人,當然是跟錢沒啥關係了再有錢人的人,要是對不上大師(飯店老板,兼特級廚師)的脾性,也休想吃到正宗的九轉大腸。
跟順眼不順眼有著直接關係:大師看哪一個客人順眼,就會給哪一個客人獻上他的絕活(前提是客人得點這道菜),哪怕是沒有一分錢的叫花子。
至於看不順眼的對不起,就算你是縣太爺,就算你用鈔票砸死老李,也休想讓嚐到他做的這道菜。
大師的私房菜能在小縣城內紅火這麼多年,跟這道菜,他不走尋常路的性格,有著決定性的關係。
越是無法輕易得到的東西,人們才越趨之若鶩不是嗎?
所以呢,哪怕有人曾經在私房菜對麵開過一家魯菜館,任何人隻要能花一百塊錢,就能品嚐到正宗的九轉大腸,可還是沒能堅持過半年,就關門大吉了。
兩座飯店對著幹,都搞一樣的菜,一邊敞開供應、隻要有錢就是娘;一邊挑挑揀揀的還得看緣分,結果敞開供應的那家卻關門了。
說起來,這確實有些不可思議。
可仔細一琢磨,就能品味出個中三味了:比方兩座飯店都是麗春院,裏麵美女都是同一個級別的,可一邊美女就像公交車,隻要有錢就能上,另外一邊美女卻像誤入紅塵的大家閨秀,隻等有緣人。
兩者同樣是賣的,可層次上卻差著境界:公交車,能跟大家閨秀相比嗎?
靠著這個特點,大師的私房菜買賣是越來越紅火。
但不管生意怎麼樣,大師仍舊跟過去那樣,每個月隻做三次九轉大腸。
翠花老板娘可是記得很清楚,昨天當家的剛把本月第三次做的九轉大腸,親手端給了一位剛退休的小學老師,這個月是別想有人再嚐到他的手藝了。
“服務員呢,點菜!”
聽到大堂內有人拍桌子叫喚著要點菜時,正在吧台後麵算賬的老板娘,黛眉皺了下,卻沒有理睬他們。
其實,那兩個人剛進門時,老板娘就看到他們了。
一個身穿藏青色立領中山裝、自以為很飄逸出塵的年輕人;一個是腦袋錚亮,就算是晚上也戴著個大墨鏡擺酷的死老外。
倆人身後,還跟著一條狗子。
這樣兩個人一條狗,走路都是鼻孔朝天的模樣,想不被人注意、想不被人看出他們就是混社會的都很難啊。
一般來說,開飯館的都很忌憚混社會的。
不過翠花才不怕,自家掌櫃見的世麵大了去了,什麼狗屁混社會的啊,派出所就在對麵呢,隻需一個電話,擔任副所長的娘家哥哥就會立即拍馬殺到。
“嘔!”
看著拍著桌子點菜的陸寧,格林德低頭跟毛驢對望了一眼後,同時嘔了一口氣,嗅到了明顯的土豆味。
格林德本以為,陸寧看在大家陪他在荒山野嶺中凍了一宿的份上,就算不請吃海鮮大餐,怎麼著也得點上幾個像樣的菜犒勞一下吧?
可誰能想到,陸寧下山找了個飯館,就掏出一疊鈔票點了一大鍋燉土豆。
還特別聲明,不許有半點肉星。
不放肉也就罷了,為毛連鹽也不許放?
據說,陸寧那個已經被埋在墳裏的恩人,最愛吃的就是清水燉土豆。
就因為他的恩人老先生愛吃這口,結果陸寧就帶著他跟毛驢,上午、中午的接連吃了兩頓清水燉土豆啊。
每次都要一大鍋,每次都甩出數千的鈔票,砸人砸的那叫一個狠。
就仿佛花幾千塊錢吃一頓清水燉土豆,不是吃得土豆而是人參那樣,還特意囑咐格林德、毛驢吃飽,一點湯水都不能剩下,要不然就是犯罪。
毛驢能犯罪因為它是吃不動了後,就翻著白眼的躺在地上裝死。
格林德也想犯罪,可想到跟一條狗子學實在沒啥出息,如果就因為被迫吃兩頓土豆就跟熱情的陸大少翻臉,貌似又有些不值當的,所以隻能把自己當成豬,盡可能往肚子裏塞。
結果搞得他到了現在,放個屁都帶著土豆味,更無比的痛恨這座小縣城,恨不得立即插翅飛出去,永遠不再回來。
陸寧卻不著忙。
格林德真不明白,陸大少急吼吼的動英不列顛跑回神朝,又馬不停蹄的跑來這兒,就是為了帶著他跟毛驢,在這座小縣城裏悠哉悠哉的吃一天土豆。
問世間,還有比這個更讓正常人感到痛不欲生的嗎?
現在陸大少又開始點菜了。
單看他那副點菜的架勢,就能讓人看出他要大出血,改善一下生活水平了。
可如果誰要是這樣想的話,那就是大錯特錯了。
上午跟中午吃得那兩頓飯,哪一次陸寧進了飯店後,不是先把人家招牌菜問一遍,最後甩出一疊鈔票,弱智無比的就要一大鍋五個人也吃不下的清水燉土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