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寧倒是很想跟嶽婉晨說說話,希望她能看在大家以前曾經鬼混過的份上,能偷偷跟他說她所知道的那些。
隻是他太困了,睡意就像潮水那樣湧來,很快就把他徹底地的淹沒,發出了均勻的輕鼾聲,半張著的嘴角淌出一點哈喇子,看上去就像嬰兒那樣。
世界,徹底的靜了下來,嶽婉晨慢慢地睜開眼,抬起頭伸手輕輕拉開了窗簾。
隔著窗簾,她就看到了那輪此時才升起的冷月。
隨著淡藍色的窗簾被拉開,月光輕柔的灑在了陸寧臉上,為他鍍上了一層淡銀色的光澤,看上去很有些女性的恬靜。
嶽婉晨望著這張很熟悉的臉,呆愣了很久才幽幽歎了口氣,用很低很低的聲音說:“你,不該來這兒的。”
“我想去哪兒,就去哪兒,誰也管不著,誰也管不了。”
漠北北站在一棵營養不良的彎樹前,看著前麵那個瘦小的黑影,因為肥胖而擠成一條線的眼睛稍稍張了下,有熒光飛快的閃現。
跟擁有好像大象般身材的漠北北相比起來,她對麵那個也就是一米半高、三十來公斤重的黑影,顯得越發的渺小。
不過漠北北才沒有因為這個人很不起眼,就推土機似的碾軋過去,嘴裏說的雖然輕鬆,可全身的神經都已經繃緊,暗中如臨大敵的樣子。
對麵這個瘦小的身影是個女人,老女人。
鶴發童顏這個成語,就是形容年過七旬以上的老人,聽上去很有幾分灑脫的仙意。
不過對麵這個老女人的長相,卻配不上這個成語,鶴發倒是鶴發了,卻沒有相配的童顏,皮膚就像雞皮那樣,被歲月這把刀整成了一道道的褶皺。
女人老的不成樣子,就是這樣了。
這麼大年齡的老人了,就該穿著粗布衣服,把稀疏的白發挽在腦後成個小纂,沒了牙的嘴巴再緊緊抿著,坐在牆根下的小馬紮上,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看著圍繞著她亂轉的小孫子,回想她曾經的年少。
她已經活的足夠久了,得感謝命運,感謝世界,把所有感謝都化為慈祥的目光,看待能看到的一切事物,靜靜等待眼睛永遠閉上的那一刻到來。
這個老女人沒有那樣做。
她確實夠老,皮膚上也長滿了老人斑,嘴上卻抹著好像鮮血般的口紅,隻有一層皮裹著的高顴骨上,塗著打了粉底的胭脂。
她更沒有穿那種老粗布的褂子,是大紅色的新娘嫁衣,稀疏白發挽成的小篹上,還插了一朵比口紅更紅的大紅花。
你能想象一個瘦小、蒼老的好像一陣風就能刮走的老太太,打扮成十八歲新娘的樣子嗎?
尤其是在淩晨一點的森林中,是不是會想到那種特別可怕的老妖婆?
漠北北就是這樣想得。
不該她看著老妖婆的眼神裏卻沒有厭惡,更談不上什麼愛意,隻有連她自己也沒想到的平靜。
這是漠北北體重達到三百斤後,第一次看人時用這種心態的目光。
她從老太婆身上,找回了自信:終於有比她還要讓人厭惡的女人,出現了。
“格,格格,小北,婆婆不讓你去這堵牆後麵,是為了你好。”
你肯定無法想象,一個老太婆的笑聲會這樣清脆,好像銀鈴般的悅耳。
最讓你無法忍受的是,她在說話時的聲音裏,還帶著林誌玲般的嬌嗲做作。
如果閉著眼聽這個聲音,可能算是一種享受,不過睜眼看到它的主人後,你就會感到惡心了。
漠北北倒沒有惡心。
從她眼睜睜看著自己嬌美的身材,逐漸變成胖豬後,就不知道惡心的什麼東西了。
最多,她會在老太婆嬌笑完畢後,會不屑的撇撇嘴:“白婆婆,你今年高壽啊?”
“討厭,女人的年齡豈是隨便打聽的?”
右手拄著一根黑色手杖的白婆婆,抬起左手捂著沒牙的嘴巴,嬌嗔了一個後又說:“幸虧咱們都是熟人了,我才不計較你的無禮我呀,再過十七天,就是二十三歲了啦。”
“哦,是嗎?”
漠北北抬腳緩緩向前走了兩步,又站住:“不過,你好像掉了一個一百哦?一百二十三歲的老妖婆,不躲在你的世界裏享福,卻跑這兒來裝神弄鬼,這是要嚇死人麼?”
白婆婆臉上的笑容,攸地消失了。
就像所有不願意被人說老了的女人那樣,她現在生氣了,聲音雖說還是那樣清脆,帶有惡心的嬌嗲,卻很冷:“漠北北,我再說一次,我還差十七天,才二十、才一百二十三歲的!”
“你閃開,應該能活到你生日那天。”
漠北北再次抬腳,走到白婆婆麵前三米處後才停住腳步,微微低頭看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