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不是靜文苑那一番雨淚俱下的打從心底最深處的真心話，而是那一抹從腦子裏浮現出來的憔悴容顏。
木婉約想到了靜母。
想到了那日在重症加護病房外，失魂落魄，了無生氣得連白她一眼都沒有力氣，精神萎靡得不堪一擊的那個老婦人。
想到了這幾日來，她是如何對著昏迷不醒的靜文苑祈禱上蒼，她甚至發誓，隻要她肯醒過來，她願意一輩子吃素不再殺生，明明之前她並不相信鬼神之說。
還有前兩天，當她第一時間通知她靜文苑醒過來的事，她是怎樣盡釋前嫌的向自己道謝。
思緒至此，木婉約原本平淡的眼神之中有所波動。
她看著仍陷入苦苦懊悔之中的靜文苑，無法再不為所動。
她或許不該留情的，但她無法不去想到她的母親若是再度失去她時會是什麼模樣，大概，會痛不欲生，跟她一起去了吧，雖然，她也並不全然無辜，但不知為何，木婉約就是下不了這個狠心。
斂了斂眼眸，將眼底過多的思緒藏了起來：“起來。”木婉約說道。
清冷的嗓音插入靜文苑的啜泣聲中，不含溫度感情的一聲話尤其的明顯。
一下子，靜文苑忘了要哭泣，那一雙攢聚著厚重淚水的濕眸望著木婉約，她哽咽了好幾下，才弱弱的開口問道。
“你……願意原諒我了？”小心翼翼。
再抬起眼來之時，木婉約的眸中再度平靜得不見一絲波瀾。
優美的唇線在空中劃出一道弧度，她淡淡說道：“你並沒有對我做錯什麼。”目光之中，凝聚的光斑，意有所指。
語落，靜文苑痛苦的表情瞬間凝固而住。
那一雙水眸隨著木婉約越發深沉漆黑的目光而瞠得越來越大，一股強烈的心虛在她的心口蔓延開來，逼得她差點又想逃離。
但，不了。
這一次，她絕不能再忽悠過去了，她必須正視這個問題！正視她曾經犯下的罪惡！
“那是，因為他，你才對我充滿了敵意？”靜文苑不知道說什麼，於是隻能複述一遍她曾經說過的話。
“我從很早之前就開始提醒你，但顯然，你並不把這當一回事，非得逼得我對你出手！”木婉約從口中森森的擠出這麼一句話。
那一道冷冽的目光衝她射過來，如同針刺一般，紮在了靜文苑的眼中，讓她不敢再與她對視。
“是我的錯。”
這一次，她很幹脆的承認了。
雖然早就知道是她做的，但是此刻親耳聽到她開口承認，木婉約的心還是狠狠的澀了一把。
並沒有一點‘一切終於結束’後的那一股鬆了口氣的感覺，反而，越發的沉重。
她看著麵露悔色，秀眉緊緊皺在一塊兒，一手捂著胸口，不斷猛烈喘著粗氣，臉色越發蒼白，那晃動得目光向是隨時要倒下去的靜文苑，眉間緊了緊。
剛認識的那會兒，她給她的感覺是純真善良，有那麼一段時間，她是真心對她的，把她當做自己的朋友。
直到，她間接害死了，對她來說最重要的一個人。
她才終於知道了，她是多麼的貪婪自私，可怕。
因為沒有證據能夠證明是她做的，所以她無法讓她得到應有的懲罰。
這些年來，她委曲求全在她的身邊，像個影子一般永遠存在於她的身後，為的是讓她嚐受當初她加注在那個人身上的痛苦，讓她也走一遍那個人走過的路。 這樣，便是她給她的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