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苦海(3 / 3)

齊良莠被我這句昭然若揭的話嚇得身體猛然一僵,她從我掌心內掙脫一隻手,反抓住我衣領,她眼睛通紅,從牙齒縫隙內擠出一句話,“你胡說八道什麼。”

我一動不動任由她抓緊我,“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為。”

“你是在誹謗潑髒!”

我笑得意味深長,手指在她胸口位置戳了戳,“是否誹謗潑髒自己心裏清楚,人在做天在看,多行不義必自斃。”

她手顫抖著從我衣領處脫落,整個人有些魂不守舍,我最後看了她一眼,冷笑一聲轉身下樓。

我跟著保鏢穿梭過室內的回廊到達地下倉庫,和沈碧成被困住的地下室剛好隔了一堵厚重的牆壁,這個季節的倒春寒在屋子裏還好,地下本身見不到光,又緊挨著水源,就顯得非常潮濕陰冷,一絲絲寒氣返上來,我沒穿外套,就一件很單薄的毛裙,整個人被凍得瑟瑟發抖。

我進去後保鏢在外麵給門上了鎖,他隔著鐵柵欄對我說,“三太太放心,隻要老爺那邊開口,我們一定第一時間為您安排。”

我身體蜷縮沿著牆壁滑落下去,跌坐在冰涼的地上,有氣無力說了聲謝謝。

我聽著外麵逐漸走遠的腳步聲,這種地下室我和琪琪住了兩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以前覺得有個遮風擋雨的地方不用風餐露宿就挺好,很容易知足,可人性總是由奢入儉難吧,這幅家徒四壁空蕩寂寥的場景此時落在我眼裏覺得特別難受。

倉庫中黑漆漆的,隻有最角落處的案台上點了兩根蠟燭,散開一絲十分微弱的紅光。我借著那縷紅光打量四周,這大概就是一個被廢棄冷落的囚禁室,什麼東西都沒有儲存。

蠟燭後方的高台上歪倒著一樽破敗的送子觀音,這宅子裏會出現這種東西,不可能是大太太的,而齊良莠不信這些,否則她也不會壞事做盡肆無忌憚,顯然隻能是沈碧成曾經的東西,不得不說觀音送子很靈,可惜卻沒能護著命數悲慘的她渡過苦海,佛身也隨著她情人生涯的傾覆而被徹底摧毀掉。

我靠住牆壁注視著那樽觀音,它頭部被砸爛,身體有許多洞,比我還要狼狽歪倒在那裏。

我忽然很想知道這世上那麼多信佛的人,有幾個真正脫離了苦海,真正渡過了災難。這些本不存在的東西,真值得信奉嗎,它除了給陷於絕望的人一絲自我安慰,讓悲慘的人更加悲慘,喪失鬥誌將喜悲人生寄托於蒼天,又能否回報得起信徒們發自內心的虔誠。

這世上除了自己可信,根本沒有誰值得我們托付一腔真情去義無反顧無所畏忌。

地下倉庫沒有窗子,隻有一塊被扒開的磚頭,上麵結著稀疏的蜘蛛網,像後來被人破壞過,蜘蛛網外頭一片漆黑,有寒風從裏頭灌入進來,不知道是通往庭院還是某個天台,我換了個位置,刺骨的濕寒仍舊不甘示弱密密麻麻往骨頭裏鑽,我蜷縮成一個團,窩在角落裏一動不動,閉上眼睛睡覺打發時間。

迷迷糊糊中我察覺到有個男人身影從門外擠入進來,我又冷又餓又累,完全睜不開眼,隻能從縫隙裏窺探他高大魁梧的身影,他手上拿著一團包裹,像是一件棉大衣,在昏暗的光線下腳步極輕朝我走來,似乎怕驚醒我,更怕驚擾了宅子裏的其他人。

他在我旁邊跪坐下,為我披上大衣的同時順勢將我抱住,他身體滾燙灼熱,我冰涼的皮膚在他懷中很快升溫轉暖,他這樣抱了我很久,我嗅不出他的味道是熟悉還是陌生,像是周逸辭,又像是穆津霖。

直到我完全放鬆下來在他嗬護中陷入沉睡,他才溫柔將我鬆開,起身迅速消失在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