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他把我送給穆錫海,我在離開他那一刻時,天昏地暗山崩地裂。就像親眼看著自己被抽離了骨頭,活生生的剝下來,不顧鮮血淋漓,不顧哀嚎慘叫,皮與肉的分割中我忽然頓悟,在日日夜夜的相處在沒完沒了的碰撞裏,我愛上了這個每一寸皮膚都狂野每一個眼神都劇毒的男人。
他能殺掉我,用屬於他的一切。
包括冷漠,謊言,暴力和殘忍。
這個叫周逸辭的男人早已在我心上吞噬生長根深蒂固。
用情火用撞擊用鐵網燒了一把火,燒掉我的理智我的尊嚴。
還進行得無聲無息。
我把壺放在桌上,緊挨著他正在吃的食物,那是一份並不像從店內買回來的麵,放在一個很漂亮精致的紫色盒子中,麵上淋了許多意式醬,淋成一個心的形狀,但麵已經有些黏膩,似乎涼了,被擱置得太久,盒子上貼著一張紫色便簽,看字跡十分娟秀,應該出自一個女人的手,我還沒來得及看清寫了什麼,周逸辭不動聲色將盒蓋扣住,連帶著那碗麵一起扔進腳邊的垃圾桶。
我一怔,他不愛吃這樣的食物,他幾乎不吃麵,如果是梁禾依為他做的,估計是早晨給他帶過來的愛心午餐,留到現在也失了味道,更不可能對他胃口,他嚐一口就為了她問起什麼味道能答得出,不然他連碰都不會碰。
我一邊給他往碗裏倒粥,一邊漫不經心問,“這麵哪個店買的,好吃嗎。”
他說不好吃,有些甜。
“上午出去應酬很辛苦嗎。”
他嗯了聲,捏了捏眉心,“很煩。”
我倒粥的動作一頓,“聽電話裏特別亂,你在鬧市區?”
他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而是端起粥碗連勺子都沒用一口氣喝光了粥,我趕緊又給他倒了一碗,他再次喝完後握了握我的手,“辛苦你跑一趟。”
我看著他的臉,他這樣安寧淡漠,我死活不能相信他騙我還騙得這樣冷靜,我不斷質問自己是不是看錯了,是不是太神經質了,把這個世上的男人都看得太惡劣和薄涼。
我覺得自己頭都要炸了。
我閉上眼睛喘息,周逸辭有些疲憊的聲音溢出,“周周在家還好嗎。”
我說好,喝了奶就在窩裏睡覺,下午才跑鬧,很懶。
“這不是和你一樣了。”
我剛要回答是啊,又忽然反應過來,我立刻閉嘴,他笑著補充,“就像豬一樣,吃了睡睡了吃,可也是這世上最漂亮的豬。”
我沒理他,他又盯著我肚子問這個周周好嗎。
我說,“會踢我了,偶爾肚臍旁邊鼓出一塊兒,像是小腳,但很輕,大概還沒力氣。”
他鬆開我的手,掌心貼在我隆起的腹部,他眼神很溫柔,不是那種不帶一絲情分的溫柔,而是從骨子裏散出來的,讓人沉溺的溫柔。
“程歡,你是不是欠我一個要求。”
我一愣,我想起周周,周周這個名字。
我覺得好笑,“是。”
他再次握住我已經垂落的手,他掌心滾燙,指尖又冰涼,冰火兩重天的交集下,我身體抖了抖。
“這個要求我保留,我需要你答應時會提出,你不能拒絕,這是我們打的賭,願賭服輸。”
我拂開他的手說好,我把壺裏最後那點粥都倒出來,逼著他喝下去,他剛端起來送到嘴邊,不知何時離開辦公室的吳助理又風風火火跑進來,連門都忘了敲,他臉色有些青白,難得這樣失態,他站在門口半響沒說出話來,周逸辭看到他這個樣子蹙眉問怎麼了,他咽了口唾沫,“周總節哀。”
周逸辭一怔,“節誰的哀。”
吳助理聲音有些顫抖,“白小姐自殺了。”
周逸辭手倏然一鬆,那隻碗從他掌心脫落,掉在地上,發出砰地一聲脆響,炸裂開來,一地瓷片。
我被尖銳的巨響驚醒,隨即呆愣住,手足無措。
周逸辭用手捂住眼睛,他沉默如雕塑,久久都沒有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