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沒有完全沸騰,倒入進去後壓下了泛起的水泡,斷斷續續的散開白霧,梁禾依說,“那就程小姐好了,不失禮節,還不會太生疏。我這個人不喜歡其淡如水的交往,我待人處事都喜歡親密高調。”
我嗯了聲,“我喜歡其淡如水。”
她沒有被我噎住,目光落在我腹部,“幾個月了?”
我和她根本不認識,關係又敏感,她這樣的自來熟讓我很不適應,我沒有回答她,她也沒氣餒,又問我多大,我反問她有事嗎,她微笑說有事沒事聊聊打發時間不也很好。
我偏頭看向窗外,夏季正午時分陽光最濃烈,雖然灼烤得難受,可燦爛也到了極致,金色的光束斜射在玻璃上,把我與梁禾依的臉都照得更加斑斕迷幻。
我的冷淡讓她也不好開口,茶爐內的香味很快飄散出來,濃得令人窒息,這不單純是茶香,鼎爐內的焚香也越來越烈,偌大的二層樓都是那股說不出道不明的香氣。
梁禾依問我喜歡吃什麼茶點,我說不吃。
她問水果呢。
我說不感興趣。
她抿著嘴唇有點笑不出來,“程小姐沒有太多愛好嗎。”
我看她,“我的愛好是男人。”
她一怔,澄澈的眼睛裏閃了閃,有點驚喜,“竟然和我的愛好一模一樣。”
我皮笑肉不笑打量她的臉,“誌同道合。”
她將搭在左腿上的右腿放下,並攏到一起換了個姿勢,和我一起看向窗外,“這個時間都在午休,所以很熱鬧。我喜歡這個時間出來坐坐,看著忙碌的陌生人,覺得自己很幸運,什麼都不缺,什麼都不愁。”
她忽然中止,勾唇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她自己,我察覺到她視線也將目光從窗外收回,“程小姐你看我們這樣像什麼?”
我不明白她的意思,所以沒有開口,她笑得無比開心說,“像不像妻妾會麵?”
我臉上保持的得體笑容瞬間沉下,她發現我神色的變化,仍舊滿麵春風,根本不是單純的口誤,而是故意栽我。
“都說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狀元,隻要能做出成就,涉足什麼領域不重要。程小姐給逸辭的父親做妾,不僅短短時間內備受寵愛和信任,還成為了最大贏家的妾。而現在程小姐又為逸辭懷孕,再有三個月即將臨盆,妾如果能做到這個檔次,也算是讓天下女人汗顏。”
她說完咧嘴笑了笑,笑容明媚得讓人恍惚,“所幸我有幾分把握駕馭我的婚姻和男人,否則碰到程小姐這樣精湛美貌的情人,我也要如臨大敵。”
她口口聲聲妻妾,傻子都看得出來她打我的臉,以穆錫海的輩分論起來她和周逸辭在我之下,是晚輩。按照在濱城的地位,我和她老子是平級,怎麼也輪不到她說這番話。
我撫了撫攏在耳後的長發,“梁小姐馬上就三十歲了,你年長我十歲,雖然保養好,可也的確該嫁人生子,否則再耽擱下去未免太老了。女人的黃金時光不過那幾年,對於成功男人而言,年輕的才是好的,我這麼年輕已經有了孩子,這些事不著急,梁小姐可不能拖,拖來拖去拖成了黃臉婆。”
我說完捂了捂嘴,“呀,我失言了,梁小姐千萬不要計較。”
她笑而不語,可笑得有點垮,我正了正神色繼續說,“我和周逸辭建立親密關係是在九個月前,我為他孕育骨肉是在六個月前,而梁小姐那時還連他的頭發絲都沒有摸到,如果一定要以事實論妻妾,到底誰是這場感情裏的後來者和情人,我們仁者見仁。”
麵對我的諷刺,梁禾依並不惱怒與尷尬,她似乎早就溫習了功課,知道我也不是簡單角色,提前做了強大的心理防護,她將放在小爐上煮沸的茶水分別倒入我和她的碗中,“世人怎樣評說,先來後到。”
我說自然是時間順序。
她搖頭,眉梢眼角仍是嫵媚的笑意,“那是史書,現實生活中評判的標準是名分。出生要出生證和戶口證明自己有資格生存,學生要畢業證證明自己是什麼學曆,工人要上崗證證明自己可以勞作賺取薪酬養家糊口,死亡要死亡證證明自己已經不在人世,不享受一切陽間的東西。那麼感情的最好證明就是婚姻,他許諾了誰妻子的名分,誰就是先,時間算什麼,越是漫長還沒有娶,越證明在他心裏不合適不夠格,這樣的女人,男人當然不會承諾永恒。”
她說完眯了眯眼睛,像是多麼了不起的事,“永恒可是一輩子呐,男人又不傻,什麼貨色都能往家裏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