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將我抱住,捧著我臉在額頭上烙下一個綿長的吻,這個吻很久,他滾燙的薄唇緊緊貼著,始終沒有結束。
“晚上自己好好睡,明天我會盡早來看你。”
我本想裝大度,讓他安心陪梁禾依度過新婚之夜,可這句話到嘴邊轉了幾個圈兒,最終還是咽了回去。
說不出口。
尖銳的刀在狠狠割著喉嚨。
我太高估自己的剛強。
也太低估我在這件事上的脆弱。
保姆第二次來催,周逸辭不得不走,他將我鬆開,讓我笑一笑,我笑不出來,他等了會兒沒有強求,用力握了握我的手,轉身走出臥房。
外麵走廊傳來窸窣的響動,有說話聲,有腳步聲,並不是一兩個人,乍聽上去還真有點辦喜事的熱鬧,大概十幾分鍾後才徹底歸於寂然。
清晨陽光越過雲層,斜射入房間,我跪在柔軟的床上,恰好是他昨晚躺過的地方,我感覺不到任何溫度,在一室的空蕩內。
一整個上午我心情都很糟,我拚了命的想要高興,現實卻拚了命的壓抑。
九兒和保姆輪流逗我,周周也賣力蠕動肥胖的身體撒歡兒討好,我艱難扯出一絲笑,覺得特別累,身體緊巴巴的,像染了病一樣疲憊。
這樣的煩躁一直持續到十一點多,我腹部忽然毫無征兆的陷入一陣間歇式的疼痛,她們在房間忙著煲湯炒菜,我也沒叫人來,扶著樓梯自己回房,我推開門時還好好的,可關門時就扛不住了,整個人在一瞬間冒出冷汗,雙腿一軟跌坐在地上。
絞死般的巨痛在我腹部裏翻江倒海,我感覺到有一股熱流流淌出來,順著腿根瀉下,濕漉漉的,我怕極了,我沒有叫喊的力氣,隻能拚盡強烈的求生意誌重重踢打門和牆,可她們根本聽不到這點虛弱的動靜,遲遲沒有上來。
排山倒海的痛感將我所有的意識渙散,我越來越沒有力氣,就像一個惡性循環,恐懼使我慌張無措,我托著腹部咬牙爬出臥房,以一個側臥的姿勢躺在樓梯口,將鞋狠狠甩下去,噗通一聲悶響,保姆聽到後探頭出來,當她看到我蒼白的模樣嚇得失聲尖叫,九兒也跟出來,兩個人大喊著衝上二樓,四名保鏢迅速從一扇門裏湧出,他們看到我的大腿上有一絲水漬,非常茫然問保姆怎麼了,保姆將手探在我私密部位摸了一把,她嚇得臉色突變,“糟了!程小姐要早產,羊水要破了!”
保鏢經過訓練,對於突發狀況都能夠有條不紊的應對,可他們完全沒料到我會在七個月時生產,比預產期足足早了兩個月,家裏一點急救的設備都沒有,他們也有些慌張,都非常清楚周逸辭對這個孩子的重視以及對我的疼愛,生怕出半分差池,越是惶恐擔憂越是手忙腳亂,四個大男人也有點發懵。
九兒跟在我身邊侍奉時間不算短,她學到一些我遇事的冷靜,迅速起身為他們分工,讓他們其中一個下樓備車,其中一個聯係最近的婦產醫院,讓最好的醫護團隊籌備手術,另外一個進房間拿衣服和毛毯,剩下的和保姆一起將我護送上車。
在他們準備的過程中,我幾乎疼得要暈厥過去,保姆握著我的手,不斷提醒我呼吸,放鬆,不要咬到舌頭,不要睡覺。
我按照她說的做了,但疼感卻一撥比一撥嚴重,像有什麼東西在攪著,在不斷的抽離我,我死咬著牙不喊出聲,想要保留體力等稍後的生產,可越是隱忍越難以自持,渾身都像被水洗了一樣。
保鏢一路將車開的飛快,路上為了躲避堵車,還躥升上了人行道,保鏢不斷按壓車笛,一些行人嚇得紛紛躲讓,在開出人行道時刮壞了路旁停泊的兩輛奔馳轎車,跟在後麵開另外一輛車的保鏢探出頭大喊,“江北場所周先生的車,到場所索要賠償!”
我身子幾乎沒有辦法躺穩,在座位上翻來覆去,保姆抓著我的手,九兒按著我的腳,九兒看我蒼白到無法直視的臉色,她哭喊著問保姆要不要告訴先生,保姆這才想起來,她大聲讓坐在副駕駛的保鏢給先生打電話,保鏢掏出手機我仰麵製止他,“他在婚禮儀式上,現在正在進行,抽不了身,不要打擾他。”
保姆急得渾身都在顫抖,“顧不了那麼多,是您和孩子安危重要,還是一個儀式重要?儀式可以再補辦,人命關天!早產是很危險的!”
保鏢撥通了周逸辭的電話,那邊一直無人接聽,他又給吳助理撥打,在撥打的過程中,周逸辭的電話忽然回撥過來,保鏢掛斷立刻重新打過去,他一邊回頭看我的情況一邊向那邊彙報說,“程小姐早產,正在去濱城婦產醫院的路上。”
保鏢話音落下那邊忽然一陣騷動,我聽到有人大喊逸辭!我用力撐著身體,想要知道發生了什麼,保鏢對那邊說了聲好,他將電話遞過來,保姆接住放在我耳邊,電話裏是奔跑的聲音,疾風掠過,嗒嗒的聲響,周逸辭喊我名字,我答應了一聲,接著眼淚便不受控製滾落下來,我說我害怕,他一邊奔跑一邊安撫我,告訴我沒事,他不會允許我出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