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律師又拿出錄音筆,將當時穆錫海立下遺囑的病房錄音和公布遺囑的家庭錄音分別播放,其中聽到了穆津霖和周逸辭兩人均在場的聲音,對此遺囑分割確認無誤。
眾人臉上的表情變化莫測,從起初的懷疑到震驚到最後的不可思議哭笑不得。他們都非常訝異為何一世英名的老穆總會這樣寵愛一個妾室,將自己畢生心血都當作一份禮物,博得紅顏一笑,他難道不心疼嗎,不惋惜嗎?他難道是糊塗到了骨子裏,將理智人性全都為美色而拋得幹幹脆脆。
一個二十歲的女人,她能有多大手腕和心智,把持一個上千職工固定資產幾十億的龐大公司,這不是兒戲嗎。
隻有馬德祿在這樣的唏噓聲中麵無表情沉默,他理解穆錫海精明而睿智的頭腦,不是一時衝動的昏庸膚淺之輩,也懂得剖析事情的內裏,馬德祿知道他把公司給程歡絕對有他的全盤考量,而除去他的私心與無奈,這個女人也有資格有城府來駕馭這樣的資本。
他和程歡在此之前沒有接觸過,她沒見過他,也不認識他,但他隔著茫茫賓客對她匆忙一瞥,也有一次擦肩而過。
他對她的了解來自於宴會上的落落大方和舉手投足間不符這個青蔥年紀的氣度,她眼神很穩,說話也穩,慢條斯理的很會察言觀色,也懂得藏匿鋒芒。
她沒有二太太齊良莠的囂張跋扈色厲內荏,沒有前三太太沈碧成的優柔寡斷逆來順受,她的眉眼透著一絲精明,一絲妖冶,可她的臉又單純無辜得讓人無法懷疑。
這樣的女人是最容易淪為禍水的,而禍水的惡果,不就是男人來承擔嗎。
馬德祿更相信以她的心機,連他不問世事的夫人都能說動一起來勸誡自己,想必是深不可測,這樣的手段城府在穆錫海身邊侍奉,他當然看得到,擁有美色還恰好擁有智謀,不易衝動能言善辯,是用來牽扯製衡最好的一步棋子,以她的聰慧不會不明白自己的用處,她甘於做這枚棋子,悄無聲息的部署填坑,不是為了錢勢就是為了情愛。
能挾持利用女人的,也就隻有這兩者。
他抬眸掃視喋喋不休的眾人一圈,其實他們都太小看了二十歲的程歡,也太高估了自己身為男人的優勢。真要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戰役,這些人都會死,唯獨程歡能活下來,她的狠,她的毒,她的精,並不比這裏任何一個人遜色,甚至超過了每個人,可以達到與周穆持平的水準。
馬德祿心裏忽然覺得很慶幸,慶幸自己沒有小看這個女人,沒有把她對夫人的靠近與煽動當作笑話一笑置之,而深思熟慮過並邁出了投誠這一步。
否則他難以想象,蒙蔽了心智自以為能蹦躂的自己,夾在這樣兩頭運籌帷幄不惜欺師滅祖的豺狼虎豹之間,會是怎樣的萬箭穿心。
林葆承故作驚訝說,“如果是這樣的安排,那麼穆總手中的股份並沒有任何不妥,是他一點點斂集,可周總除了賈股東的百分之二,其餘都是三太太的了,莫非是竊取。”
最後兩個字在會議室內散開,所有人都緘默無聲,像被觸了雷,生怕爆炸殃及自身。
周逸辭十分淡定喝咖啡,他並沒有什麼籌碼平息這樣的輿論,但他偏要做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首先他不在乎,其次如果真到了騎虎難下的地步,他真要求程歡來幫助他,她還義正言辭拒絕嗎?他想不會,他手裏握著近一半股額,他絕不會主動丟出,左右都是他的,名正言順和竊取都不會改變現狀,程歡那麼聰明,麵對他的懇求一定會讓步。
周逸辭抬手叫吳助理,他附耳過去,他薄唇微啟說了些什麼,後者點頭離開會議室,穆津霖在對麵將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他笑著問,“逸辭還有下一步棋嗎。”
周逸辭不說話,兀自喝咖啡,喝光後吩咐秘書繼續斟滿,他把玩著瓷杯,嗅著裏麵黑咖啡溢出的醇香。
吳助理大概出去了五分鍾,他回來後對周逸辭不動聲色點了下頭,金律師的電話隨即響起,他看了眼來顯,立刻轉身走出過道,他站在門外不多時推門回來,對所有翹首以待結果的人說,“三太太剛才和我通了電話,現在穆氏企業以怎樣的結局塵埃落定都掌握在三太太手中,因為她是實際股權掌控人,不管在大家眼中她是否名正言順,但無可否認,三太太是前穆總首肯的繼承人。她委托我針對周總的手持股額以及穆氏最終的首席管理者進行公布與更正,再由各個股東舉手表決,諸位是否存在異議?”
所有人麵麵相覷後陷入沉默,似乎眼下也沒有任何辦法,他們都是穆氏的一份子,對於公司的成敗與榮辱是風險共擔,當然誰也不希望損害自己的利益,穆氏的風波動搖傳出,對整個企業不利,三太太選擇在這時出現遏製了企業咽喉,顯然是早就算計過,料定在這個僵持不下的關頭誰也沒有第二條路走。
他們在默然片刻後紛紛點頭表示讚同,馬德祿說,“隻要三太太的決策可以平息這場內戰,為穆氏選出最合適的當家人,不辜負前穆總的畢生心血,將公司的發展推向正軌,我們全部無異議支持。”
周逸辭在這時忽然意識到了不對勁,局麵有些傾倒,程歡倒像是大勢所趨,在無聲無息中隔空掌控了會議室的一舉一動。
金律師說,“三太太剛才在電話中肯定了周總手持的百分之四十股份是穆錫海先生給予她的遺產,她從沒有進行書麵轉讓和市場拋售。而她經過深思熟慮,考量到自己身為女流,又是穆家遺孀,不宜拋頭露麵與男人公事,穆錫海先生生前最疼愛幼子,也在彌留之際提到過希望多多補償幼子,一切本著對亡夫的忠義,三太太將四十股額轉贈幼子周逸辭先生。同時,為防止穆氏偷偷淪為空殼,最大可能妥善保住穆錫海先生的心血並發揚光大,三太太要求股東大會設立並通過監權總裁一職,由穆津霖先生任職,周逸辭先生的所有決策,以及財務一切資本流通,都將由實際掌權總裁與監權總裁共同商議,股東高層大會通過執行,避免中央集權下的豪門紛爭。”
金律師說完後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鏡,室內的呼吸都似乎戛然而止,每個人都在揣測如果這樣一番決定真是由三太太想出,這個藏匿於廬山背後的女人不可小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