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清明說不知。
穆津霖手指在沙發扶手上輕輕敲了敲,慢條斯理開口,“三爺幹兒子貴人健忘,昨晚上才發生的事今天就忘了,不如三爺給提個醒。”
孟三爺問他,“磐虎堂要出到南省一批貨,是你吩咐手下阻截了嗎?”
史清明說,“這事我沒直接吩咐,但二當家授意了手下人去做,我在場聽著,也沒有阻攔,算是我默許。”
穆津霖眼底滲出森森的冷意,孟三爺太陽穴突突跳了兩下,董欽欽在旁邊脫口而出,“清明是你允許的嗎?”
史清明是這個字剛吐出來,孟三爺後脊背就像潑了一盆還沒融化的冰水,冷得他直咬牙,他真恨不得一槍子兒崩了這混蛋,自己在濱城混了三十餘年,三起三落風光鼎盛時期也有近二十年,他看得透哪些人注定不是池中物,早在興龍會放權那天他就千叮嚀萬囑咐,不要惹磐虎堂,不要惹周逸辭,也盡量不要明著和上麵幹,能和平解決的就不要動武,其中最為重要的不能招惹磐虎堂。
兩方都是徹頭徹尾的混地下圈子,彼此事務不相交,基本鬧不出事端,一旦有了碰撞,興龍會這邊帶頭退讓一步,穆津霖把生意做這麼大,絕不是蹬鼻子上臉的人,化幹戈為玉帛,各賺各的錢,結果還他媽被當成放屁。
孟三爺閉了下眼睛,他還沒來得及張口,穆津霖伸手從茶幾上拿起一隻幹淨的空杯子,擰開瓶塞倒酒,酒倒了一半,他手一鬆,酒瓶狠狠摔在地上,啪地一聲,四分五裂,炸碎的聲響聽得人刺骨頭。
“三爺,我看你在道上的麵子,親自來華西支會一聲,我懂規矩,你也得讓我痛快,要不是我明白事理敬你一分,這次無緣無故扣押我貨物的事,我就按我的方式解決了。”
董欽欽看著在燈光下閃爍出寒意的碎片,嚇得抿唇不敢出聲,坐在孟三爺旁邊挽著他手臂,掌心有些滲汗。
史清明看出氣氛被穆津霖壓製了一頭,他很不理解對孟三爺質問,“幹爹,難道我們堂堂興龍會截一批貨還需要前思後想嗎?碼頭最初本來就是我們的,現在磐虎堂手伸得越來越長,我隻想給他們點警醒看看,興龍會也不會一直忍讓。您放權給我,我必須做大做強,不辜負幹爹的厚望,我隻是沒想到,您竟然也這樣怕事。”
他說完看著穆津霖,“有什麼不痛快你到碼頭上來找我,別打擾我幹爹清靜。”
史清明確實有膽量,也頗為雄心壯誌,可他過於把興龍會抬高,他不像穆津霖深入圈子掌控八麵消息,史清明底下太多手下替他出麵,為了免責罰得賞錢,經常報喜不報憂,他完全意識不到興龍會早已不是獨大,而是與磐虎堂雙王稱霸,皇司碼頭的勢力延伸不過是其中一點而已,穆津霖的美人苑和隆中賭場也是他加持身份地位的有力籌碼,孟三爺的華中脫離興龍會,兩家酒吧也是獨立在外,按照資本和勢力,隻有碼頭一家生意的興龍會比磐虎堂弱了許多。
穆津霖沒忍住笑了聲,笑比不笑還陰森,他注視著並不畏懼他分毫的史清明,鼓了鼓掌,“不愧是興龍會史當家,這份氣魄夠硬,虎父無犬子,確實是三爺教養出來的好兒子。”
孟三爺抿唇不語,穆津霖換了一條腿繼續翹起,巴哥在旁邊自己點了根煙,叼著煙卷活動腳脖子,這個動作讓孟三爺心裏一抖,他倒不怕和穆津霖幹起來,兩方勢均力敵,說不上輸贏,損兵折將而已,但興龍會與磐虎堂在濱城口碑太烈,誰損傷都是給那些蠢蠢欲動暗地招兵買馬意欲取代的組織一個巨大的可乘之機,實在沒必要撕破臉。
他也知道穆津霖才用自己三分之一的年頭混到今天,絕不是善茬,史清明年輕氣盛急於做出成就來魯莽不懂事,他可不能,他這輩子在血雨腥風中沉澱得都穩當了,就算今日壓了他一頭又如何,日後自己鎮不住了,他出手報仇興龍會不就完了嗎。
他可以圖清閑不管,但他的心血不能這麼付諸東流,折損顛覆在這幫魯莽小輩的手裏。
孟三爺頓時雷霆大怒,他一把推開纏住自己的董欽欽,起身跨過去抬腿就是一腳,狠狠揣在史清明的腹部,後者悶哼一聲,十分痛苦倒退了幾步,重重栽在牆壁上,孟三爺沒罷休,又跟上去揚起手臂左右扇打了兩巴掌,他大聲痛斥,“吃了熊心豹子膽,磐虎堂的貨是你能扣押的嗎?誰給你的底氣擅自做主,你惹了禍要老子給你擦屁股,我還不如直接廢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