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錦國運用自己的人脈打探了一些內幕,真假不確定,但總比毫無所知要強,重點矛頭還是皇司碼頭和江北這兩塊是非之地。
他在回來的路上聯絡了周逸辭,吩咐他盡快趕回來,他進門時發現餐桌上的食物沒有動,擺放得十分規整,他詢問保姆小姐是否下來用餐,保姆沉默看向露台,梁禾依正站在外麵澆花,她嘴裏哼著歌,是一首很冷門生僻的歌曲,調子很特殊,聽上去陰森森的。
她在嗅花香時聽見梁錦國詢問自己,張口喊了聲爸爸,但沒有回頭。
陽光將她削瘦單薄的身體照得近乎透明,搖搖晃晃的似一張紙片,仿佛隨時都會被風吹走。
梁錦國覺得她今天很不對勁,按照她的性子哭鬧夠了隻會大門不出將自己禁閉起來,直到走出陰影才接觸陽光,或者在周逸辭的勸慰下,慢慢的釋懷。
可她似乎已經把那件摧垮她的事忘記了,雖然臉上沒有笑容,可也沒有太多悲傷。
一夜之間變化這麼大,梁錦國不喜悅反而擔心,他招手讓她下來,梁禾依從石凳上跳下,她離開那束金燦燦的光,臉色還是非常蒼白,她指著露台上的花圃,“爸爸,芍藥開了,茉莉是不是也快了。”
梁錦國看見一簇紅色的芍藥,的確開了,開得很早很茂盛,比花季早了半個月,“茉莉還早,今年是暖春。”
梁禾依笑了聲,“我三十一歲生日也快到了,爸爸還記得嗎。”
梁錦國一怔,他確實忘記了,每年她自己很早提及,也都是她來安排,他隻記得為她買一件適合的禮物,今年事情多,她不常提,自己也沒掛在心上。
他走過去細心擇掉梁禾依肩膀上的絨毛,“想要什麼禮物,爸爸買給你。”
她歪著頭想了很久,“我想要一瓶罌粟水。”
梁錦國蹙眉,“那是什麼,罌粟不是毒品嗎。”
梁禾依挽住他一條手臂撒嬌,“哎呀,罌粟要添加很多東西才能製成毒品,爸爸一輩子都在前線,這點都不懂。我隻想要罌粟水,泡點玫瑰花洗頭發。”
梁錦國聽都沒有聽過這種東西,可既然她要,一定有地方買,他難得看到她在這次風波後露出笑容,還會纏著自己撒嬌,他幾乎慶幸感動得要哭,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他撫摸著梁禾依的頭發,那頭曾經烏黑透亮,可在接連數日的折磨下有些枯燥打結的長發,他心裏澀得發疼,在她母親病床前的承諾,到底他沒有做到。
他很失職,無能保護他的命根子。
他寧可那些萬箭穿心朝著自己來,也不希望再傷害他女兒分毫。
他已經這把骨頭,是好是壞他還能撐多久,他最放心不下梁禾依。
周逸辭不是良人,不值得她托付,他看得出這男人的狼子野心冷漠寡情,視情愛如生命的梁禾依,根本得不到半點溫情。
他們的信仰是違和的,是背道而馳的。
他拚了命阻攔,發怒摔砸了一地的東西,可她死活不聽,用絕食來抗爭。
她所有心思都放在那個男人身上,他的花言巧語,他的風流倜儻,他那雙讓女人心甘情願為他去死的桃花眼。
都荼毒麻木了梁禾依的心智。
他從沒見她這樣失去理性過,就像被抽走了三魂七魄。
他記得她跪在地上央求自己,把股份給周逸辭,把一切他要的都毫無保留的給他。
她這輩子最大的夢想,就是嫁給周逸辭。
生兒育女,相夫教子,舉案齊眉。
陷入一場注定要醒來的夢,隻會無限期延長這份當斷不斷的痛苦。
婚禮上的難堪她依然不肯幡然醒悟,她分明都知道,知道他去陪程歡,那個女人要生了,他的皮囊和心,全都留不住。
她自欺欺人,他其實不愛,他誰也不愛。
如果周逸辭這輩子一定會陷入情劫,隻能是她梁禾依,除了她不會是任何女人,那些卑賤的肮髒的,永遠不會駐紮入他高貴驕矜的心上。
她哭著為他說好話為他開脫,每一次她的卑微和忍讓,她的落寞與驚慌,梁錦國都覺得心如刀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