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如今江寧城裏排名前三的藥商都跟國醫館簽署了合作協議,國醫館提供給他們三到六張成藥配方,然後以藥方入股,在他們的生意裏占據不同的股份。
姚鳳歌的仁濟堂藥房配製國醫館提供的六中成藥,銀翹丸,清心丸,補中益氣丸,天王補心丸,清肝解鬱丸,還有清熱敗毒丸。這六中成藥是常用藥,幾乎是家具必備之物,這也是姚鳳歌占據了先機先選進來的藥方,為了這六張藥方,她仁濟堂藥房三成的股份給了國醫館。
是給國醫館,並不是給姚燕語。
當初白彥崮還為這三成的股份心疼,但姚鳳歌說得明白:“這三成股份讓出去,仁濟堂就是朝廷名下的藥房了,這就等於沒娘的孩子找到了娘,以後再也不用看地方官員的臉色了。想想那些商戶為了能夠安穩的做生意賺銀子,哪家不都得讓一二成的幹股給地方官中飽私囊?而且真正的出了事兒那些人拿銀子還不辦事兒。如今我們這三成的股份不但換得了官府的庇護,還有獨家秘方,莫說三成,給一半兒的股兒我覺得也劃算。”
白彥崮聽了這話覺得也在理,而且國醫館現在就是一塊活招牌。藥房門口做一塊匾額往門口上一豎:國醫館秘方配藥。這就是萬八千兩銀子不換的好事兒。
有了仁濟堂藥房的示範,其他幾家藥商也紛紛上門,求爺爺告奶奶的想跟國醫館合作,然姚燕語為了保證藥品的質量,對上門的藥商嚴格審核之後選了另外兩家合作,合作的契約簽得相當詳細,其中有一條就是要交一萬兩銀子的保證金,並在官府登記備案。
姚燕語上輩子雖然沒做藥商,但對於如何保護自己的利益還是細心研究過的,對於合作商的契約著實下了一番苦功夫。
而且,她有心在江寧做成此事之後,便在全國各省如法炮製,把國醫館發展成大雲朝最有錢的朝廷衙門,有錢以後她就可以以國醫館的名義買土地中草藥,投資藥場炮製藥材,然後培養人才研發新藥。建立起一個以醫養醫良性循環網絡。
他們這些從醫者將不必去看戶部的臉色,相反還能為朝廷創一筆可觀的收益,醫者的地位也將因此而大大的提高,不再是那些權貴眼睛裏奴仆般的存在。
這是一個實際而宏偉的想法,如果做好了,她姚燕語將名垂青史。
國醫館的素心閣內,忙完了一些庶務的姚燕語靠在自己的高背太師椅上閉目養神。
房門被輕輕的扣了兩聲,白蔻的聲音從外邊傳來:“夫人,奴婢有事彙報。”
“進來。”姚燕語緩緩地睜開眼睛坐直了身子。
白蔻推門而入,行至書案跟前,福身道:“夫人,侯爺回來了。”
“哦?”姚燕語眼睛裏閃過一絲詢問。
“侯爺是送這次海戰之中江寧的烈士回來的,其中有蘇家的三爺。”
“……”姚燕語的雙手情不自禁的握緊——他終於是做出了這樣的選擇,姚燕語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默默地愧疚。
“夫人,回府吧?”白蔻看著姚燕語沉聲不語,便小聲提醒道,“據說侯爺明兒一早就得趕回去呢。”
“回府。”姚燕語長長的籲了口氣便恢複了正色,站起身來理了理衣領和衣袖,從容的出門而去。
衛章這次回來一共帶回了十四具屍體,都是在這次痛擊海賊的戰事中犧牲的勇士,當然蘇玉祥除外。但蘇玉祥沾了有個好媳婦的光兒,本就是逃兵的他也博得了一個烈士的頭銜兒,雖死猶榮。
姚燕語回府後並沒見著衛章,他現在還在府衙跟知府交代公事,於是先去姚鳳歌那邊去瞧她。
姚鳳歌已經知道了消息,正在自己的屋裏默默地給蘇瑾月換衣服,而她自己身上早就穿上了一身素白繡銀線蘭花的裳裙。頭上的首飾也全部換成了銀鑲珍珠的簪釵。
“娘親,為什麼不許穿紅色的衣裳了?”蘇瑾月平日裏最喜歡大紅錦緞的衣裳,這會兒看母親的眼圈兒是紅的,雖然不敢鬧脾氣,但還是忍不住把心裏話問了出來。
“因為你爹爹沒了。”
“沒了?”蘇瑾月納悶的問:“怎麼會沒了?爹爹不是大人麼?”
“沒了,就是死了。以後月兒就隻有娘親了。”
“死了?”蘇瑾月睜大了眼睛看著姚鳳歌,半天才反應過來,“是跟我送給依依妹妹的小帥一樣麼?”
小帥是瑾月送給依依的一隻蟋蟀,過了霜降之後,草蟲便到了自然死亡期,小帥自然也一命嗚呼了。為此兩個小丫頭還傷心了好幾天,把它埋到了後麵花園子裏的梅樹下了。
女兒跟父親從小不親姚鳳歌是知道的,蘇玉祥嫌瑾月是個女孩兒,而姚鳳歌也不希望女兒看見她父親那副頹敗不長進的樣子,所以很小蘇瑾月便跟奶媽子搬去別的院落居住,一年到頭除非逢年過節,小姑娘基本不會出現在蘇玉祥麵前。但她也完全沒想到丈夫的死對女兒的影響這麼淡,居然被她跟一隻蟋蟀相比。
姚鳳歌正哭鬧於女兒的淡薄無情時,外頭丫鬟回道:“回奶奶,夫人來了。”
“快請進來。”姚鳳歌忙從榻上站起身來迎至百寶閣跟前。
姚燕語已經進了門,見她已經換上了素服,便幽幽的歎了口氣,勸道:“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姐姐節哀順變吧。”
姚鳳歌紅著眼圈兒歎道:“我知道,這算是最好的結果了。”
姚燕語握住姚鳳歌的手,看了一眼上前來行禮的瑾月示意她不要多說。蘇瑾月漸漸地懂事了,一些事情到大人這裏就該打住,不要讓孩子留下不好的回憶。
“給姨媽請安。”一身素白裙襖的瑾月上前給姚燕語行禮。
姚燕語彎腰拉住了瑾月的手,低聲勸道:“月兒乖,這幾日多陪陪你母親,要看著她好好吃飯,勸她不要傷心,知道嗎?”
瑾月點了點頭,又仰臉看著姚燕語,軟軟的問:“姨媽,我爹爹真的死了嗎?”
姚燕語點了點頭,說道:“是啊。不過月兒不要怕,以後姨媽和姨父都會保護你的,還有你大伯,二伯他們。”
“嗯,我知道了。”蘇瑾月再次點頭,“姨媽放心吧,我會勸娘親不要傷心地。”
“……”姚燕語訝然,她還以為這小姑娘會哇哇大哭呢,還準備好了一堆說辭哄她,卻沒想到小姑娘對父親的死如此淡漠。
姚鳳歌看見姚燕語詫然的神色,無奈的苦笑道:“月兒長到這麼大,他都沒抱過一次。算起來連寧侯爺都比他對月兒好。這也怪不得孩子。”
姚燕語無奈的歎了口氣,揉了揉瑾月的小腦袋,笑道:“姨媽來的時候依依正在房裏鬧呢,月兒幫姨媽去瞧瞧她,好不好?”
“好。”瑾月痛快的答應著,朝著姚鳳歌和姚燕語福了福身:“娘,姨媽,月兒去了。”
姚鳳歌點頭看著女兒蹦蹦跳跳的出去,苦笑著對姚燕語說道:“悲劇吧?爹死了,女兒居然沒事兒人一樣。這不知道這個人上輩子造了什麼孽!”
“何須上輩子?他這輩子也沒做什麼好事兒。”姚燕語輕聲歎了口氣,拉著姚鳳歌的手往裏間屋裏商議蘇玉祥的喪事去了。
關於江寧城這十幾個烈士的喪事,江寧知府於洪烈也有自己的意見。
現在海賊未破,戰事依然十分緊要,烈士們的喪事應該風光大辦,並且厚賞烈士家屬,讓全將江寧城的百姓們都來祭奠這些為了保家衛國而犧牲生命的英雄們。如此既能激勵水師們奮勇抗敵,又能引起百姓們同仇敵愾的士氣。
衛章對這些事情自然沒什麼意見,隻跟於知府交代了一下軍餉的事情便回府去了。
姚燕語早就叫人預備好了晚飯,衛章一進府門便有人報了進去,姚燕語帶著淩霄和依依,身後奶媽子抱著淩浩和淩溱一起迎至內宅的影壁前。
“侯爺回來了。”姚燕語微笑著輕輕一福。
“父親回來了,孩兒給父親請安。”淩霄一躬到底,依依則學著她娘的樣子行了個萬福裏。身後奶媽子和仆婦丫鬟們也齊刷刷的福身請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