銀器我從前見過,因為奶奶曾經就給我看過。奶奶說他們那個年代,嫁人都要靠自己紡織棉花然後趕集賣掉,再用賣來的錢去銀匠師傅那裏為自己購置銀首飾作為嫁妝。那時候還是民國時代,嫁妝特別地講究,從頭到腳都要配齊,每一樣首飾都有獨特的名字和含義。奶奶那時候說得很詳細,隻可惜我那時候年紀太小,無法把那麼多名號記在腦海裏。
果不其然,阿姨拿起那些銀的首飾一一在她的床上鋪開,然後對我說:“這些,是曲歌的奶奶傳給我的,雖然不值幾個錢,但是一個寓意。現在,我把這些傳給你,希望你會像我一樣好好珍惜它們。”
我剛想說話,曲阿姨擺了擺手示意我先聽她說,她又把那一整套的金器擺在了床上,她說:“這些,我年輕的時候是沒有的,都是後來條件好了之後一點一點買齊的。現在的習俗我知道,如果你們訂婚,曲歌是要為你購置金器的,我會讓他再買一套給你。這一套,是我這個做母親的送給你的。我老了,留著這些也沒有意義,我希望你把這些金器和銀器好好保留,以後,傳給你們的兒孫輩。勝男,好嗎?”
我怔怔地望著曲阿姨,再看了看曲歌,他笑著看著我一臉應允的模樣。我一向對首飾並不感冒,這是我平生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金銀,心情的激動與複雜可想而知。倒不是因為這些東西的市價,而是這些東西所代表的含義讓我十分忐忑。
曲阿姨見我不說話,拉著我的手問我:“勝男,怎麼了?你不願意為阿姨保管這些東西嗎?”
“不是的,阿姨。”我連忙否認,“隻是太突然,所以……”
“勝男,你就拿著吧。這一輩子我不娶你,也不會再有任何一個女人能入我的心了。”他輕輕地勸我道。
於是,我這才接過了這個沉甸甸的包裹。我以為這樣就完了,卻沒有想到,曲阿姨突然費力地掰下自己右手腕上的玉鐲,曲歌連忙阻攔:“媽,這個就不用了,我會給她買的,您不用……”
曲阿姨也是個固執的人,硬是把玉鐲從手中掰了下來。我從前見到曲阿姨的時候便注意過這個玉鐲,墨綠色,一看就價值不菲。沒想到,曲阿姨拉過我的手便給我套上了。
“這個玉鐲,是我媽媽留給我的,也傳了好幾代人,傳女不傳男,可是我沒有女兒,所以我也把它送給你。我現在老了不中用了,萬一哪天磕磕碰碰磕到了反而不值當,你也替我好好保管吧。勝男,你是個好孩子,阿姨相信自己兒子的眼光。”她說完,拍了拍我的肩膀。
從曲歌家裏出來的時候,我還是一陣恍惚,總覺得一切就恍然若夢。那種感覺,倒不是因為懷裏的東西有多貴重,而是那種身份和家族的傳承所帶來的無法言喻的厚重感,那是一種精神上的肯定和滿足,是一種無法用言語表達的成就感。就像古老莊嚴的儀式,令人感慨的不是那些物品,而是那些繁文縟節背後所代表的寓意。
這,是否意味著,經曆了那麼那麼久,我終於得到了認可,終於可以堂堂正正以曲太太的名義生活一生了呢?……曲太太,這種感覺,真是不可思議。
曲歌見我一個勁地發呆,便開著車便笑我道:“怎麼了?別人突然發了橫財都是特別高興的,你怎麼好像還很惆悵?”
他的語調十分輕鬆,臉上滿是笑容,顯得特別地幸福。
“是啊。你就不怕我帶著這些東西跑了,不和你結婚麼?”我也笑道。
“怎麼可能跑,逃到天涯海角也會把你追回來。”他又恢複了從前的霸道與詼諧,我們之間漸漸已經不再沉重了。
“沒準我今晚就定了機票。”我笑著威脅道。
“我曲歌的女人就這麼沒出息嗎?我可不信。就算要跑,也是騙光了我家的家產才跑,那樣才明智。”他說笑起來。
“真的嗎?你家家產很多?夠不夠我騙啊?”我笑著和他開玩笑。
他“嗯哼”了一聲,然後說:“是啊,我媽房間裏還有一個暗格,暗格後來還有一個房間裏擺著滿滿的金銀珠寶,你嫁進來之後可以找找暗格在哪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