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古應德拍案而起，“朱掌櫃，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庫銀至少有二十萬兩吧？前些日子收購造絲機械廠的事情，大先生親口交待朱掌櫃，預留二十萬供我調用，那我現在把機械廠的事往後緩一緩，請朱掌櫃優先供應軍晌吧！”
“大先生親口交待的事情多了去了……”朱本昌點上一袋旱煙，開始噴雲吐霧起來，“大先生交待，說朱本昌咱們要賑災放款，三十萬，行，三十萬就三十萬，我出！大先生又交待了，說朱本昌咱們要幫左帥擴充軍備，資助四十萬，行，我沒問題，我出！那現在大先生又交待了，朱本昌你再給提供西征軍晌銀五十萬……”
朱本昌越說越激動，徑直走到古應德麵前，手舞足蹈地比劃著，表達著自己的不滿情緒：“對不住，古爺，這個錢我真的出不了，不是我朱某人不願意，是我真的出不起了！”
朱本昌這邊一頓說辭，一起勢，竟把古應德的氣勢生生給壓下去了！愣愣地看著對方繼續說下去。
“你說大先生到底有沒有錢？有，他胡雪岩是天朝頭號紅頂商人，是天字第一號的財神爺，可是他用錢的地方也更多啊！所以大先生明明可以用七個罐子把錢裝滿，但他卻總是用八個罐子來裝錢，那麼現在問題來了，他八個罐子都不滿但別人都認為是滿的，所以我隻好拿蓋子蓋住不讓別人看到裏麵到底有多少錢！但問題是我手上隻有七個蓋子啊……”
“這個，朱掌櫃，大先生之前也教導過我，做生意的精髓是什麼？就是要做一個高明的補鍋匠，別說你手上有七個蓋子，換作大先生，即便他隻有五個蓋子，三個蓋子，他也能做到左右逢源，天衣無縫，這個，朱掌櫃信不信？”古應德把胡雪岩平時的教導理論搬了出來，來了個反戈一擊！
果然，反擊立馬見效，朱本昌囂張的氣熖一下子消散了，胡雪岩的生意經是他見識到的唯一不敗傳奇！
不過他還是嘴硬，“不就是拆了東牆補西牆嘛，可咱們要是把戲耍得太花哨，終歸有敗露的一天……”
“朱掌櫃！”古應德盯著朱本昌，目光如炬，看得朱本昌心裏發毛，“有些話，我不想明說，但是你我心裏都敞亮著，若是有人做了對不起阜康、對不起大先生的事，這事也是紙包不住火的，終歸有敗露的一天，今天我的話也就說到這裏，我希望朱掌櫃不負大先生所托，盡快籌齊晌銀！”
“那，好吧！”
朱掌櫃放下煙槍，點了點頭，沒再說什麼。
古應德意味深長地衝著他拱了拱手，也沒有讓朱本昌遠送，徑直走出了滬號阜康錢莊。
就在古應德離開不久，一個濃妝豔抹的女子從裏麵走了出來，這位正是朱本昌的妻子朱陳氏，她並非那種隻懂養尊處優、吃喝等死的尋常女人，朱本昌能混到社會上這種層次，多虧了他妻子在背後的出謀劃策甚至是運籌帷幄！
朱陳氏看了丈夫一眼，低聲道：“這五十萬兩銀子，隻有咱們一家出嗎？”
“大先生就是這樣安排的，我有什麼辦法？”朱本昌苦笑著臉，深深地抽了一口煙。
“老朱啊，大先生不公平啊，他胡雪岩每次要阜康錢莊出錢出力，哪次不是咱們出得最多？要我說，這一次應該三百多分號均攤晌銀！一家一萬兩，誰也不多，誰也不少！”
“事情本應如此嘛！就是不知道大先生葫蘆裏麵賣的什麼藥？難道咱們私營軍火的事情讓他發覺了？”
“應該不會吧？玉倫他做事一向小心謹慎，應該不會出差錯啊？”
陳玉倫，是朱本昌的小舅子，也就是朱陳氏的唯一的親弟，滬市阜康錢莊流水複雜，利益牽扯眾多，而且人多嘴雜，朱本昌夫婦為了謀求一些私利，為掩人耳目，隱瞞了一些帳目，私下將一大筆庫銀委托陳玉倫管理，經營著另外一家寧波錢莊，錢莊的投資收益兩家平分。
“大先生為人極為精明，他在阜康各個號子都安插有自己的眼線，恐怕咱們放在寧波錢莊的銀子，也瞞不過他的法眼……”
“那，老朱啊，晌銀的事你先應承下來，我去找人叫玉倫過來，大家坐下來商量一下對策！”
“也好。”
……
次日，胡雪岩正在公館內跟古應德商量晌銀的事情，管家劉伯敲門進來，“大先生，京城那邊有人傳信過來，恭親王那邊向朝庭舉報，說大先生非法收購江南生絲，囤積居奇，哄抬物價，發國難財，意圖給大先生您……治罪，所以皇上派人召您回京問話！”
“哦？帶話的人呢？”
“他已經走了，大先生！”
“好，你下去吧。”
胡雪岩朝劉伯擺了擺手，然後心情沉重地坐在了軟椅上，閉上眼睛養神，他心裏已經亂成一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