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婦人走後,錦楓敲門進來,手裏拿著一根蠟燭,點燃後放在桌子上,將婦人拿來的蠟燭吹滅。

“出門在外,還是小心一些為好!”錦楓解釋道。

“嗯。”紀餘弦打開窗子,站在那,看著夜裏寂靜的山村,燭火將他欣長的身影拉的細長。

“對了,少夫人,今天那肉怎麼回事?”錦楓問道。

聞言紀餘弦也微微側頭看向蘇九。

蘇九正在打量屋子,聞聲回頭,淡聲道,“那不是豬肉!”

“不是豬肉?”錦楓皺眉,疑惑道,“不是豬肉是什麼肉?”

蘇九眼珠一轉,移開目光,聳肩道,“我也不知道!”

其實,她是知道的,那個味道她一輩子不會忘。

剛進伏龍幫的時候,她隻是個乞丐孩子,有一天看到幫裏的幾個頭目正在烤肉,她聞著那香味饞的口水直流,不由自主的湊過去,其中一人扯下一塊肉遞給她。她欣喜若狂,剛咬了一口,就見火上烤著的肉露出人的腳趾。他們烤的是人的大腿。

她跑到一旁吐的翻江倒海,那幾個人嚼著肉哈哈大笑。

她對這種香味簡直永生難忘。

但是現在她不能說,這一家似乎並不隻是吃人肉那麼簡單,整個村子似乎都透著無法說的詭異,現在告訴錦楓,他們未必安奈的住,說不定會打草驚蛇,她要看看這一家人到底是怎麼回事。

“您不知道?”錦楓驚愕的反問。

蘇九回眸挑眉,“不知道就是不知道,有問題嗎?”

錦楓,“……”

不知道為啥讓他們吃?不知道還說的這麼理直氣壯?

紀餘弦看著少女眸含輕笑,轉頭對著錦楓道,“好了,回去休息吧。”

錦楓點了點頭告退,“我們就在隔壁,會留人輪流守夜,公子這邊若是有事敲牆就是!”

木門吱呀一聲關上,錦楓的身影自窗前走過去了隔壁。

蘇九打了個哈欠也準備上床睡覺。

“洗腳!”男人突然回頭道。

蘇九已經倒在床上,皺著眉頭道,“今天能不能不洗了?”

紀餘弦看著她歪倒在床上懶洋洋的模樣心頭滑過一抹柔軟,親自拿了木盆,倒了熱水放在床下,伸手去脫她的鞋襪。

蘇九猛的坐了起來,訥訥道,“我自己來!”

她可不習慣讓人伺候。

況且她還是有求於紀大公子,他不擺架子讓自己伺候她就燒高香了。

蘇九沒有任何扭捏羞澀的除了鞋襪,腳泡在水盆裏,渾身舒爽,隻覺這一天趕路的疲憊都消失殆盡。

紀餘弦幽眸滑過少女白皙玲瓏的雙腳,眸底流光閃爍,方要啟口,目光一掠窗外,走過去伸手將簾帳拉上。

“怎麼了?”蘇九抬頭。

幾乎是同時,她已經聽到窗外窸窸窣窣的聲音,對著紀餘弦微一挑眉,雙腳出來,然後端著洗腳水慢慢靠窗子。

紀餘弦一掀簾子,蘇九抬手將水潑了出去。

兩人配合默契,水潑出去,就聽外麵,“啊”的一聲,有人似摔倒在地上,隨後哭哭啼啼的跑了。

是村長家的那個癡兒少爺,半夜來偷看蘇九。

蘇九眸子淺眯,和紀餘弦對視一眼,卻都未多言,大概都覺得的這戶人家十分詭異。

沒有條件洗澡,紀餘弦也隻洗了腳後,上床休息。

床帳放下,兩人並躺下才發現的這床極窄,隻是普通人家的單人床榻,和紀府的根本沒法想比。

蘇九睡在裏麵,半個身子緊緊貼著牆壁,紀餘弦還有半個手臂在外麵懸著。

山中冬夜極是安靜,剛剛戌時,天已經黑透,整個山村靜下來,偶爾深山中傳來一兩聲動物的低鳴,引的村子裏的狗一陣狂吠,半晌,又漸漸恢複清寂。

桌案上的蠟燭發出微弱的光芒,爐子裏的碳也漸漸熄滅,房間裏越發冷的如冰窖。

蘇九手臂貼著山石的牆壁,冰冷的感覺透過來,滲入骨髓,似針紮似的麻痛。

蘇九困的厲害,又覺得難受,半睡半醒間翻了個身,麵向外麵。

紀餘弦大概也覺得懸著手臂難忍,側身向裏。

兩人相對而眠,近在咫尺,呼吸相聞,男人身上淡淡清冽的水蓮香隨著他的呼吸噴在臉上,蘇九睡意漸無,隻覺這樣近的距離讓她十分不適。

身體微微一動,剛要轉身朝向裏側,男人的手臂突然伸過來按住她的肩膀,半抱的姿勢困住她。

暖意從男人身上傳過來,讓人異常的貪戀,蘇九閉著眼睛,不在亂動,呼吸漸漸平穩進入夢鄉。

紀餘弦睜開眼睛,隻見微弱的燭火下,少女蜷著身子,長睫若丹青小扇在她白皙如玉的麵孔上落下淡淡暗影,額前的碎發落再來,拂過她挺翹的鼻尖,越發添了幾分安靜。

她手臂冰涼,紀餘弦不由的靠近一些,將她整個人納在懷中,嗬護的姿勢抱著她。

此刻的親近沒有刻意的挑撥和動情的旖旎,隻是兩個人在寒夜中互相擁抱溫暖,或者還有一絲絲不曾發覺的心疼。

夜漸深,案上的燭火熄滅,周圍一片漆黑如墨。

剛到子時,紀餘弦突然驚醒,見蘇九已經起身,脫了白日裏的衣裙,穿著暗色的緊身衣,身形纖細勻稱。

“你要去哪兒?”男人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慵懶而性感。

蘇九正背對著他束發,聞聲回身,低聲道,“這戶人家有問題,我現在要去看看!”

窗外不知何時有了月色,清亮如洗,朦朧的光影透過來,少女的麵容模糊,隻一雙眸子極為清澈。

紀餘弦長眸輕轉,低低笑道,“夫人走了,誰保護為夫?”

蘇九四下一看,找了一塊石頭放在床上,“聽著動靜,要是有人來,就用這石頭砸對麵的牆,錦楓他們一定會很快過來。我去去就回!”

過子時,該來的就要來了,但在這之前,她還是很好奇這家人到底隱藏了什麼。

說罷,蘇九將一塊黑布蒙在臉上,隻露出眼睛,打開門,輕步閃身而出。

紀餘弦緩緩起身,看著少女的身影消失,微微皺眉。

出了門後,蘇九縱身上了屋頂,身手矯捷,靈動如貓,伏在屋頂上,想先去探後院。

借著月色,蘇九看到後院比前院還大,格局幾乎一樣,四間正房,左右各有廂房,西廂房後有一小門通向院外。

一片漆黑中,最靠東的屋子裏有微弱的亮光。

已經三更天,什麼人還沒睡?

蘇九剛要縱身過去查看,就聽吱呀一聲門響,一黑色的身影從西邊的屋子裏走了出來,手裏似端著什麼東西,出了門往東走。

蘇九立刻伏下身子,一動不動的看著。

男子端著碗,進了有亮光的那間屋子,等他進去,蘇九飛掠追上去,無聲的落在後院的房頂上,順著屋簷倒掛在窗子上方。

然而離的遠,根本聽不到屋子裏說什麼。

蘇九眼睛一轉,見木窗上方有一個防雨的台子,隻是極窄,隻有一個孩子的寬度。

蘇九翻身而下,前胸緊緊的貼著牆壁,側身正好落在那台子上。

頭微微往前一探,舌頭舔開窗紙,眼睛湊上去,見屋子裏有兩個人。

屋子裏的布置也幾乎和前院一樣,一張古舊的床,一張斑駁的桌案,此時床上躺著一個老婦人,半倚在床榻上,前麵男人擋著,看不清麵容,隻聞到裏麵有熟悉的血腥味散發出來。

男人將碗端過去,喊道,“娘,該喝藥了!”

婦人伸出樹皮一樣的手臂來,端過碗,嘶啞的問道,“怎麼還不動手?”

男人道,“快了,過了子時就動手!”

說完,男人走到一邊給爐子加碳,蘇九此時也看清了床上婦人的臉,頓時一驚,竟然是白日裏給他們指路的那個婦人!

原來那老婦人是村長家裏的人,看樣子還是男人的長輩。

她手裏端著粗瓷碗,裏麵是黑乎乎的東西,一股腐臭的血腥味正是從那碗裏散發出來的。

婦人喝下去後,將碗放在旁邊的椅子上,緩緩躺下去,閉上眼睛道,

“回去準備準備吧,那幾個護衛應該是會武功的,別失了手!”

“放心吧,娘,給他們點的蠟燭是參了**散的,這會兒早睡的不省人事了!”

婦人嘴角裂開一個詭異的笑,微微點頭,“那個姑娘模樣不錯,別弄死了,留著給我孫子當媳婦!”

“就怕又像上次一樣,鬧的太厲害,還差點傷了春兒。”男人蹲在爐子邊上,皺眉道。

“還不都是你們蠢,下的迷藥分量不夠,讓她半途醒了。”

“是,這一次兒子肯定讓春兒把這媳婦娶了。”

“嗯,不聽話就捆起來打,一直打服了為止。”

“我知道了,您早點歇著吧,我還要去給春兒弄吃的。”男人起來道。

“去吧!”老婦人閉上眼睛。

男人吹熄了蠟燭,轉身出了屋子。

蘇九緊緊貼著牆壁,見男人出來後又回了方才出來時的西屋。

等男人進去後,蘇九飛身跟上去。

西屋裏黑著燈,蘇九伏在窗外,卻半晌聽不到裏麵有任何動靜。

男人若是回來,難道直接睡了?

不是說過了子時還要動手?

蘇九好奇的用手指抿開窗紙,借著月光往裏麵看。

西屋一張床,一個女人用的妝台,一個木頭櫃子,兩把椅子,卻一個人都沒有。

她明明看到那男人進了屋子。

蘇九大眼珠一轉,輕輕推開窗子閃身而入,裏麵空冷寒寂,爐子裏的碳已經熄滅了,沒有任何人。

難道有密室?

蘇九在屋子裏一掃,目光落在那木櫃上,走過去,手放在上麵緩緩打開,果然,裏麵出現一條黑漆漆的密道,似是通向地下。